观《山海情》，看张树成，我回忆起当年的所见所历

热播剧《山海情》已经落下了帷幕，可是我的心情却一直不能平静。剧中的一个人物——原海吉县扶贫办主任，后毛遂自荐出任闽宁镇党委书记的张树成给我印象深刻，他将我的思绪拉回到四十年前，让我想起那时候的公社干部以及和他们家孩子们相处的那段已经很久远的经历。

印象中那个时候的公社干部没有一点架子，他们在那个村工作，就拖家带口地问住在那个村的农户家。一蹲就是十几年甚至几十年。从我七八岁记事到十五岁出村到外上学，好像我们公社就没换过书记，书记记得也姓张，两个主任都姓武。他们农忙时全都上地，农闲的时候也左邻右舍地串门唠嗑，有时候在饭场看到他们家孩子碗里端的也是窝头疙瘩，感觉他们也不比咱普通人家吃得怎么好。不知道大人们怎么看，反正在我们孩子的眼里，干部和我们百姓家没有啥不一样的地方。

农业学大寨时，我们学生也参加修大寨田。西北风呼呼地刮，地堰上竖着的红旗哗啦啦地飘。大晌午队里送来的饭菜冻成了冰渣渣，吃到肚子里拔凉拔凉的，可公社干部们也和大家吃一样的冷饭冷馒头。吃完了，靠着崖头和大伙儿挤在一起晒晒太阳，唠嗑唠嗑，然后又招呼大家开工。真的是同吃同住同劳动。记得有一次，学校组织我们文艺宣传队去工地慰问表演，我们五个小女孩穿着自制的灯芯绒袄当小铁梅，唱的是《红灯记》选段——《做人要做这样的人》。唱毕，围在前排看的人群里有人带头鼓掌，接着走出一位中年男人，抱起我们五个里最小的一个女孩，摸摸她冻得通红的脸蛋，笑盈盈地朝我们说：“唱的好听啊，谢谢孩子们大冷天来给咱们送节目。不过，老师快点带她们回去吧，别把这些小铁梅给冻坏了！”带队老师过来一边让孩子下来，一边让我们说“”谢谢书记”。我知道书记是公社里最大的官，特意看了几眼，我注意到书记身上全是土，分不清穿的是啥颜色的衣服，只是两条裤脚都挽到半腿上，露出里面的棉裤，那种布我认识，因为我娘就织那样的布给我们做鞋做裤子。那年，我十二岁，四十多年过去了，那个画面至今还很清晰地刻在记忆里。

那个时候干部家的孩子也没有什么优越感。小时候上学，总喜欢早早吃完饭，然后沿街串巷一个一个叫着相跟着去学校。干部家有和我们同龄的孩子，她们有时候来我家叫我，娘给她们摘几颗杏打几颗栆，她们高兴得不得了；有时我们去她们家玩儿，她们的家长也把家里新鲜些的玩意儿送给我们。念小学时，班里有一种不好的风气，就是不知道那天有两个人闹便扭了，其中一个就采用极端手段——从家里带点吃的，分给班里其他同学。村子小，班里最多也就十几个孩子，一个馒头一个饼也能分十几块，那时候穷啊饿啊，吃人家一口，嘴就软了，腿也短了，经这个同学一贿赂，一鼓动，一号召，大家自然一边倒，很快就把另一个孤立起来了。号召的这一方叫“为官”，其实到现在我也不知道是那两个字，因为感觉很有权威，所以权且写做这二字。做“为官”后，就能前呼后拥吆五喝六，很是威风。而被孤立的那一个，则没人和她说话，没人和她玩儿，没人和她相跟，成了落群的孤雁，更可气的是，有时候“为官”一方还要向老师告黑状打小报告，而且众口一词，叫你有口不能说，有苦不能诉，那孤独委屈憋闷的滋味可真不好受。为了报复，被孤立的一方又想方设法拉拢其他同学，没几天，那边的人又倒向这边了。就这样，谁都不知道那天自己就当了“为官”，那天就被孤立了。在这个循环过程中，几个和我们同班的干部家孩子亦难逃其外。孩子们绝对不会因为她们是干部家孩子就另当别论，她们和我们中的任何人一样，不几天当“为官”，不几天当“孤雁”。那时候，学校常常劳动，不是到生产队帮忙，就是搞勤工俭学，抬水、拾粪、刨药材、打酸枣、捡麦穗、割苍耳苗……啥活儿都干，干部家孩子也和我们完全一样，不搞任何特殊。

虽然毕业后东奔四散一度都中断了联系，兜兜转转几十年不曾相见，但自从建立微信群后，一群儿时的玩伴又聚到了一起，成天热热闹闹嘻嘻哈哈，一切还是当年的样子。

对“官”不仰视，更不巴结；与“官二代”（那时候可没有这样的叫法）没有隔阂，不存芥蒂。观《山海情》，看张树成，我就不由得想起少年时期的所见所历。也许特定的时代才有特定的关系，纯真的年龄才有纯真的感觉。四十多年过去了，不过问政治，不涉足官场，只专注于耕耘自己的那三尺讲台，所以，对当今为官不敢妄评，但我觉得，当干部就应该是张树成那个样子，就应该是我记忆中的那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