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的雪,梦里的雪

文/肖行

老家的雪,梦里的雪

老家的雪,又在年前落下了,背着我,一片又一片,悄悄地落满了那熟稔的山岗、河流、田埂及渺渺茫茫“十八都”(老家古时候的称谓)的每一个角落……今年,回老家过年可能又见不到雪了,已是二十多年没见过雪的我,早已不知雪是啥滋味了,只有羡慕嫉妒不恨地在微信朋友圈里盗图解馋,聊以慰藉我对雪的思念,及我对天真无邪童年的记忆。“瑞雪兆丰年”,雪是大自然的馈赠,一片一片地,洁白了万物,为庄稼人来年带来了丰收,也为孩提时代的我们带来了无穷的乐趣。


上小学那会,老家还很穷,物质相当匮乏。连粮食都不够吃,经常是靠在饭里掺些地瓜丝、白菜等勉强填饱肚子;穿只能是“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而在家里排行老幺的我可就更惨了。穿,几乎捡的都是哥哥姐姐长个后穿不了的“烂皮革”(湖南方言,旧衣服的意思),甚至连裤子都是母亲用姐姐穿过的裤子改成的,穿出去都被小伙伴们笑话了好些年。由于没什么保暖的衣服可穿,人又非常的怕冷,因而,冬天的早上,我们一般是不会轻易地早早就爬起来的,一定得卡在上学不迟到那个时间点,即便父母三番五次“打铜锣”(非常大声的意思)式的催促,我们还是会赖在温暖的被窝里“风雨不动安如山”,唯独落雪了是个例外。小时候的我们,好像天生就是为雪而生,与生俱来就对雪有着某种天然的情感,对雪有着无限的期待和憧憬。只要天一下雪,黑夜一被洁白无瑕的雪点亮,或是在睡梦中听到不知是谁有意无意呼喊的“落雪了”,我们的激情就立马被点燃,无比的亢奋,一骨碌就会从被窝里跳起来,三五两下穿上父母早早准备好的打了好些补丁的旧棉袄和卫生衣裤,匆匆扒了几口昨晚的剩饭菜或一碗浓稀饭,挎上早已破败不堪的书包,穿上一辈子都穿不破的解放鞋,三五成群相约去上学。偶有心存忧虑的父母追了出来,手里拿着刚搓好的草绳拉住自家孩子硬是帮其绑在鞋上,美其名曰“防滑”,可调皮的熊孩子要么因怕同伴嘲笑,要么是嫌碍事并不怎么领情,等父母一转身就迫不及待地将其解下,连同以往的烦恼一股脑全扔在了身后,前路剩下的全是快乐与欢声笑语。

老家的雪,梦里的雪

上学路上,小伙伴们排成排,手挽手,在管了盖(结冰的意思)的雪地上一起奔跑,然后倏地停下,脚一前一后利用惯性让自己任意滑行,遇到下坡,还可以享受一下“飞一般的感觉”。有觉得不过瘾的还拿出了早早藏在书包里的“秘密武器”——宽竹板绑在鞋底,这下真的是“健步如飞”的了。有不得要领者,冷不丁会摔个四脚朝天,也有的摔个饿狗刨食,还有的甚至摔到雪窝里只露出个头来,引来一阵狂笑。摔跤有时也会摔得很疼,甚至还会受伤,但为了面子这点伤与痛又算什么呢,赶紧的爬起来,抖抖身上的雪,继续换着花样玩,一路欢歌地玩到了学校。


那时的教室和现在的没法比,不用说空调暖气,甚至窗户连片玻璃都没有。一到冬天都是同学们从家里带来的薄膜、化肥袋什么的,老师用钉子将其钉上去用来挡风,有的还没等到下雪,就已经是破洞无数了。老师和同学只能用书、报纸什么挡一挡。从缝隙里钻过来的北风,吹得板凳拔凉拔凉的,人坐在冰冷的板凳上,尽管身上是冷的,但每当想到下课,想到放学,想到室外的白色精灵,心里就火热火热的了。

老家的雪,梦里的雪

一到下课,这个童话般的世界又成了我们的天下,同学们悉数到操场上滚雪球、堆雪人、打雪仗……小手冻得通红,如红萝卜一般。实在是冷得不行了,小伙伴们要么挤在一起“挨油”抱团取暖,要么拿出从家里带来的火笼,烤火取暖。小伙伴们的火笼里有的烧着煤块,有的烧着木炭,有的烧着木头。若是木头太大,或太湿,火笼里直冒黑烟,小伙伴们要么拿着火笼在空中一圈一圈地划(我们把这一过程称之为“划火笼” ),以便火旺起来;要么嘟起小嘴鼓起腮帮使劲地吹,把火吹得旺旺的,手脏脏的,脸黑不溜秋的。由于吹得太猛,加上天寒地冻,鼻涕都吹出泡来了,无法顾及形象,用脏手将鼻涕顺势一抹,结果把脸给抹花了,引得一旁的人哄堂大笑,有的夸张地笑得前仰后翻,甚至躺在雪地上了。等到放学,大家还是玩着雪一路欢歌笑语,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上中学时,国家改革开放已是三、四年了。由于生产力的极大解放,吃饱饭已不再是问题了,穿也不用再捡“烂皮革”了。夏天,我们一般穿的是崭新的“的确良”衬衣,尼龙喇叭裤,脚上穿的是雪白雪白的球鞋。家里有了钱后也开始陆续置办单车、缝纫机、收音机、黑白电视等“几大件”了。由于是在镇上上的中学,离家有十来里地,读的是走学,因而大多数同学都是有车的了,只是自行的那种。大家相约一起,各自骑着“永久牌”或“飞鸽牌”自行车,挎着军用书包去上学的。到了下雪天,就只能里面穿着毛线衣,外面套着大衣,脚上穿着波鞋。车自然是骑不成的了,只能走着去上学。由于走路需要个把小时,再美的雪景都没时间去欣赏,匆匆赶到学校就差不多要上课了。此时的教室已是明窗净几,窗户都装上了玻璃片,由于人多,教室还是比较的暖和。若老师在教室生一盆木炭火的话,整个教室就像一个温室了。由于大家都正值青春年少,而且喜欢装成熟,用现在的话讲就是喜欢“装B”,“挨油”、“划火笼”那些小儿科的活已是没人干的了,但出于对雪的喜爱,打雪仗还是免不了的。下课后,三三两两相继来到操场,一顿狂轰乱炸,你追我赶,一路狂奔,跑得个个满脸通红,气喘吁吁的。有借着小心脏砰砰直跳劲的,搓一小雪球从身后悄悄塞到喜欢已久女生的脖子里,气得不解风情的女生直哭着向老师告“玉状”,被老师批评教育一通后,连和被恶作剧过的女生说句话解释一下的机会都还没找到就已是中学毕业了。


上大学已是九十年代了,才算真正意义上的离开了家乡,只身一人来到了繁华的城市。家里有钱的同学已是坐着“桑塔纳”来上学的,爱好音乐的我也买了平生第一把木棉吉他。下雪时,我们也不会穿太多的衣服,哪怕是再冷,大家都是要风度不要温度了。男生一般里面穿件雪白的衬衣,外面套一件军大衣,脚上穿双擦得铮亮的皮鞋就差不多了;女生是里面穿件秋衣,外面套件羽绒服,下面配一条薄薄的超短的冬裙,嘴唇冻得乌青乌青的,但女生还是坚持着过完整个冬天,真有点“美丽冻人”的意味。城里下雪了,于是想起了老家,想起乡下盖得厚厚的雪来,约上几位同乡去学校附近的山上赏雪,大家在雪地里唱唱歌,诵诵诗,弹弹琴,忆起了故乡……硕士毕业后,来到了福建工作,这里不用说赏雪了,终年连雪的影子都见不着,总让我时不时地想起家乡的雪来。每当听老家的人说起老家又下大雪时,让我好生羡慕,真想马上就买一张火车票回老家一趟,一饱眼福。可虽起了无数个“贼心”,但由于放不下课堂,放不下学生,无数的“贼胆”瞬间就从脑海中消失了。雪,依然只有在梦里、电视里才见着了。

老家的雪,梦里的雪

雪一直是好雪,只是风不太正经。2008年年初,正当全国各族人民热情洋溢地准备迎接北京奥运会的到来,一场历史罕见的特大冰雪,在连续20多天低温、大风的作用下,在年前变成了雪灾,袭击了我国南部,而我老家湖南郴州遭灾尤为严重。交通、电力、通讯等全部中断,4万台车,10多万人被困在京港澳高速湖南郴州段,无法回家过年了,也无法去帮助家乡的亲人。但天寒、地冻,积雪、坚冰,挡不住来自强大祖国的关怀,四面八方的暖流涌向了三湘四水,大家一起铲雪、一起撒盐、一起修路、一起拉电杆子……全国人民心连心,众志成城,一起帮助我老家战胜了这场50年不遇的特大冰雪灾害。而后老家偶尔会下雪,可都是在年前,遗憾的是,我都不在场。


“遥知独听灯前雨,转忆同看雪后山。”老家又落雪了,又是在年前落下了,背着我,一片又一片,悄悄落满了那熟稔的山岗、河流、田埂及渺渺茫茫“十八都”的每一个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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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3-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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