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里的馨香岁月

文/肖行

“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过隙，忽然而已。”指缝太宽，时光太细，来不及细数，流年已从指缝间悄悄滑落，恍然间，人生已悄然过半。逝去的光阴，如一曲曲经典老歌，一次次开心的笑、甜蜜的罹、淡淡的忧……回味无穷。岁月里的声音，如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掀开尘封往事，让记忆碎片重新黏合，温暖着流逝的岁月，唯美着人生旅途中的风景，馨香着曾一掠而过的美好时光。

前年暑假，得空回了一趟老家，去看望了一下年迈的母亲。正当我在堂屋里与母亲聊着家常，从卧室里传来几个小孩的打闹声，走过去一看，原来是我姐的几个孙子正在争抢父亲当年的一件“宝贝”——一部老人收音机。当我见到收音机时，如见到一位久违的老友，仿佛又听到了滋滋电流声，又见到了年迈的父亲正闭着眼睛躺在躺椅上，翘着二郎腿，正美美收听着他最喜爱的京剧《四郎探母》，情不自禁回忆起声音里隐隐约约收录的那些欢乐时光……

在那信息闭塞的年代，电流里的声音，不仅是信息传递的主要来源，而且是幸福生活不可或缺的源泉。“一朵牵牛花，爬上大树杈”，早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高音喇叭纷纷爬上了电线杆或大树，成了各级政府宣传党和国家方针政策、政治动员、传递信息等主要载体，也成了广大群众听通知、听新闻、听音乐、听戏曲等的重要渠道。那时的我，年纪还小，许多的内容也不尽明白，但广播里流淌的声音，让我了解到外面世界的精彩，尤其是听到《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大海航行靠舵手》等节奏明快的革命歌曲，心潮也是澎湃不已。

上学后，每天中午与晚饭时间，成了我同时进补“物质食粮”与“精神食粮”的欢愉时光，电流里的声音深深吸引我，甚至让我有些着迷，徜徉在声音的波浪上，忘记了生活的清苦、该干的家务以及老师布置的作业。靠滋滋的电流声，我获得了许多滋养，知悉了许多国家大事，了解了许多未知天地……见识了大哥闻悉恢复高考消息后的欣喜若狂，还学会了许多歌曲，让我在音乐课上还成了全班的领唱……最喜欢听的是，喇叭里的一些历史故事。当年的我，经常与小伙伴们坐在村口禾塘坪柔软的草垛上，喇叭里的声音紧紧攫住了我们，听着广播里传来的英雄故事，总梦想着将来会有那么一天，自己也能像他们那样，策马仗剑走天涯。

早在改革开放之初，没有谁家已富裕到可以买一台黑白电视，能买得起一台硕大的晶体管收音机就可以上村里当年的头条了。那时老百姓没什么娱乐，一年到头有幸能看一两场露天电影就会将大家伙高兴坏了，十里八村，趋之若鹜。平日里，大人以听着广播劳动为乐，小孩则以捉迷藏、过家家、用苦楝树籽打打仗等自创娱乐。随着国外与港台影片在我国内地的上演，尤其是美国影片《霹雳舞》、《大西洋底来的人》等的上演及在我国大陆的风靡，一夜间，大街小巷到处是身着喇叭裤，将屁股包得滚圆，烫着爆炸头，戴着蛤蟆镜，手里提着收录两用卡带机的年轻人，在跳着“流里流气”的霹雳舞、太空舞、的士高……引得观者如云，甚至在一些地方还造成了一定的交通堵塞。当时正上初中的我们也不甘落后，也背着大人偷偷学了起来，但苦于没有音乐伴奏，只能干练一些分解动作，即便如此，也练得是津津有味，劲儿十足。

赶上有一年过年，已参加工作的大哥扛着他刚买的双卡录音机回家了，我趁大人没注意，偷偷将其带到学校，着实酷酷地炫了一把。下课、中午午休、下午放学……只要一有时间，我们就将教室的桌椅挪开，全班同学不管会跳还是不会跳，大家伙一起，踏着节拍，屁股扭扭，脖子扭扭，脑袋抖抖……一顿“群魔乱舞”，全班狂欢，扭一整天也不嫌累，一首“吉米，来吧”听了一百遍也不厌。那时，教室里没插座，同学们只有凑钱去买五号电池，有的同学甚至将午饭钱都奉献了出来，最后连中饭都没钱吃，只能是大家伙各自匀一点勉强对付，玩得实在是太嗨，竟然不知道什么是饿与累。

后来，再用到收录机那是工作之后的事了。由于当时有给学生上英语课，学校为每位英语老师都配了一台收录两用的双卡录音机，在给学生播放听力之余，偶尔也旋转按钮，寻觅波段，如同旋转秘密与心事一般，收听新闻、音乐，打发打发一些无聊时光。

再后来用到收音机就是当父母老了，他们又不愿意跟随我们远走他乡，在无法陪伴他们的日子里，因担心老人孤独，我特地给二老买了一台德生牌的小型收音机。作为文艺发烧友的父母喜欢得爱不释手，一有空就会拿出来听听新闻、听听说书、听听戏曲……听到兴致来时，还会边听边哼，尽情地享受着自己的快乐。看到他们快乐，我们也是开心。后来不知什么时候，我买的收音机坏了，父亲自己买了一台神奇的老人收音机，不仅能收听电台，而且还增加了视频播放、音乐播放、扩音器、录音、电子书、U盘等功能，一直陪伴二老度过了幸福的晚年时光。

岁月荏苒，父母相继走出了时间，已从我们的眼前移进了心里，人类社会也迈入了一部智能手机走遍天下的新时代，已很少有人通过滋滋电流声来获取信息了，但我依然对滋滋电流声情有独钟，每天早晨都会习惯性地拿出手机，通过“学习强国”学习平台在线视听学习，启动小车去上班的途中，也会第一时间打开车载收音机，听着交通咨讯，及其间插播的音乐，欢乐早已溢出了车窗，云听到也是笑了。即便从滋滋电流声里传来童安格的那首“午夜的收音机，轻轻传来一首歌……”让许多人听到的是淡淡伤感与哀愁的经典老歌，我听到的也是，对电流声里欢乐时光的满满回忆，及对父母深切的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