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父亲的“改刀”活

文/肖行

那些年父亲的“改刀”活

刚打开电脑,正准备干活,就接到儿子打来的电话,说今日是父亲节,祝我节日快乐,我才知道又是一年父亲节了,我也应该写点什么,遥寄给远在另一个世界的父亲,祝他也节日快乐!


父亲原本是一书生,本可以凭知识吃饭,可时运不济,最后一个学酿酒专业的大学生,硬是成了一十项全能的“生活委员”,木匠只是其中的一项,而且还经常被我母亲开玩笑说,顶多算得上是一“改刀”木匠。

那些年父亲的“改刀”活

“改刀”,是烹饪业的一专业术语,原意是指用刀将做菜的原料切成一定的形状,或是将大块原料改小改成形的过程,是一用来夸奖厨师刀功精湛的褒义词。而在我国的湘南地区,通常会借用该词,如“改刀”木匠,就有了些许贬义的意味,意思是讲该木匠的手工活较为简单、粗糙,工艺并不咋地。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物质非常匮乏。家庭必需的家具、生活用具等商店根本就没得卖。当然,即便是有得卖也没钱和票据买。因而,一般有点钱的人家如有需要时,就会专门请师傅上门来“打家具”,管吃管住还得付工钱,而且还要好吃好喝地招待。饭快吃完时,主人还得打招呼,不忘说上几句“没菜要吃饱饭”,“招待不周,请多包涵”之类的客套话,以免怠慢了师傅。可对于那些连生活都还是将就的家庭来说,请不起师傅,为了生活方便,一些会过日子的男人就只有自学,自做一些木匠活了。简单点的会做个木盆、木桶、木搓衣板、木棒之类的;复杂的会做一些家具、农具、盖房子用的门窗等。做好的木器,有拿来自家用的,也有偷偷拿到“黑市”上去换些钱或粮的,以贴补家用。估计父亲就是那时学会了做木匠活的。

那些年父亲的“改刀”活

严格地说,父亲算不上是真正意义上的木匠。他既不去外面揽活,也很少将木器拿到“黑市”上去交易,而且他做的木匠活,一般都做得比较粗糙,也不太好看,为此,父亲是不会背上“改刀”木匠这一口大锅的。


俗话说:“三年斧子五年锛,十年刨子学不真”。“学木匠”并非是件易事,好些人跟着师傅学了许多年,也只能是给师傅“打下手”,很多年也“出不了师”,即不能独当一面,因而即便现在木匠的工薪再高,也很少有年轻人愿意去学。父亲的木匠活完全是无师自通,任何木器用品,只要父亲想做他都能做,大到雕花床,小到小板凳、小玩具、镰剐锄头棒什么的,他都能做。

那些年父亲的“改刀”活

父亲的木匠活粗糙自有它粗糙的道理。我个人私自认为,主要原因有三。一是材料的问题。做木器的材料都是父亲像春燕衔泥一般,通过上山砍柴一点点积攒起来的。上山砍柴,滥砍滥伐此等违反乱纪的事,父亲是坚决不干的,他只捡一些枯死、废弃的杂木挑回家,通过墨线方正,斧锯去边,变废为“宝”,能用尽用,实在不能用的才当柴火。“砖工有缝水泥补,木工有隙锯屑缝”,这是父亲经常和我讲的一句话。对于一些造型不规整的、上面还有结痂的“柴料”,父亲会曲里求直,方中取圆,想方设法因“柴”施用,因此,家里的凳子除有一张八仙桌为了招待客人配上了规格差不多的高长凳外,其余凳子的大小、长短、宽窄都不一样的。有时,“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的我会对父亲说,“这么一块破木头还难得整啊,就当柴火烧掉算了。”而父亲会不厌其烦地跟我讲:“古人都能将铁棒磨成绣花针,我们还怕一块木头不成?只要我们认真去打磨,“朽木”还是可雕的。哪怕是能磨平一面,这块木头也还是能用的,平的这面可当面子,不平的那面当里子。”这也是父亲做的木器,眼睛能看到的地方是比较光滑的,而身体接触不到的地方较为粗糙的原因。


二是因他那套做木匠活的“家什”。小时候,家里专门有一间父亲做木匠活的杂屋,里面到处都是锯子、刨子、斧子、凿子……还有一条做木工专用的长凳和一把扁铅笔,父亲会将这些“家什”摆放得井然有序。长长短短的锯子整齐划一地挂在墙上,大大小小的斧子被放在墙角,刨子、凿子、墨斗、鲁班尺等小物件则放在一个三层的大工具箱里。“木匠坊”是家人经常出入的地方,母亲常会去房里打扫,并将木屑废料清理出来烧火做饭。我们兄弟几人也将其当成了“儿童乐园”,经常在里面玩耍、嬉戏。时而学父亲亲手做一些小玩具、小板凳;时而拿扁铅笔或用树枝沾些墨斗里的墨到处涂鸦乱画,父亲心情好时会允许我们在房里“胡作非为”,而且还给我们讲鲁班及其发明锯和鲁班尺,木匠皇帝朱由校等一些故事;比较忙时,就会打发我们去看书、写作业。“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父亲木匠活的“家什”看上去虽比较齐全,但为了省钱,基本上都是些便宜货,有的还是自制的,所以,做出来的木器确实是粗糙了些。三是做木匠活的时间问题。那时不允许搞副业,家里的盆、桶、衣柜等所有木器都是父亲夜里加班,偷着干“私活”做出来的。他白天为公家干活,晚上在昏暗的灯光下,又不能“放手”去干,动静太大还害怕被人举报,所以,动作得悠着些,像用砂纸打磨,给家具上漆等一些工序能省也就尽量给省了。

那些年父亲的“改刀”活

父亲做的木器并非全都是粗糙、简单的。曾记得大哥上小学那会,学校是半工半读的,还要求每人须有一条“枪”用来搞“训练”。一般的同学,只能从家里拿一根木棍用绳子将两头扎起来挎在肩上,而大哥肩上挎的却是一条真真切切的“三八大盖”,只不过是父亲用木头给他做的一条非常精致的仿真“枪”,不仅有枪栓、扣机、准星……刚做出来时上面还有一把用竹片做的“刺刀”,由于担心我们玩时伤到人,父亲最后还是毫不犹豫地将“刺刀”给下了。不过,这并不妨碍我们兄弟仨在学校炫酷。这条“三八大盖”花了父亲整整一晚上的时间,从选材到制作,到打磨光滑,父亲没有丝毫的马虎,一是怕不光滑伤到我们,二是怕不漂亮丢了我们的面子。这条给我们兄弟仨挣足面子的枪,小时候我们对它都是爱不释手的,即便是长大了也舍不得扔,一直挂在老屋的二楼,珍藏了几十年,若不是前些年旧房子翻新,母亲将所有的旧物件都给扔了,这件“传家宝”还可能在我家一代代地传下去。

那些年父亲的“改刀”活

还有就是叔叔结婚时打的家具,也算得上是比较精致的了。由于当时奶奶舍不得花钱请木匠师傅,就要求身为家中长子又会木匠活的父亲帮叔叔打结婚家具。父亲刚接到奶奶的“命令”时,也有些犯难。毕竟结婚是大事,不容丝毫马虎,而且自己又重未打过成套的家具,但母命难违,父亲还是硬着头皮将任务接了下来。在奶奶房里观察旧式家具很多天,然后又去村里那些刚结婚的婚房参观参观,父亲回到家后拿着笔成天在纸上比比划划,一段时间后,一幅幅设计图纸给画了出来,一件件家具雕着花地给做了出来,上了漆后并不逊色于人家专门请木匠师傅打的,至少叔叔婶婶当时还是比较满意的。


每当有人说父亲是“改刀”木匠,他总是毫不在意地笑了笑。少不更事的我有时也会嫌弃父亲做的木器粗糙,但随着自己在“木匠坊”的几次“重大实验”的失败与年龄的增长,慢慢喜欢上了父亲的“改刀”活。父亲的“改刀”活,虽表面上有些粗糙,不够漂亮,但扎实牢固,经久耐用,关键时候能解燃眉之急。岁月荏苒,父亲虽已离开我们四年了,但父亲的“改刀”活,以及父亲在木匠坊“柴料”堆里的精打细算、一只眼看直弯、拉锯、斧正、刨凿……将一截截原本要腐朽的“柴料”注入灵魂的情景仍历历在目。父亲用他那双握笔杆的手磨成一道道老茧,将岁月的沧桑刻进“柴料”的年轮,加工成一件件地记录着那段艰苦岁月的物什,诠释着的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的民族精神,必将代代流芳。

那些年父亲的“改刀”活

父爱如山,父爱如海!

祝天底下所有的父亲,父亲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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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5-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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