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笔记16-鱼鳞病：心的围城

早上去学校，因为换了衣服的原因，没有带钱。去食堂吃早餐，但已过饭时，于是就向跟车司机借了20元，想出去买点东西凑合。

学校门口就有一家小店，我买了瓶饮料，三块钱。正准备付钱时，我看到身边有个十岁左右的孩子，正站在身边不远处望着我。他一双清澈的眼睛，透着一股稍显呆滞的神情。

我问他怎么不去上课，因为很快就要到上课时分了。他回答，他没有上学......

我的好奇心来了，问道：“你辍学了？这么小不上学怎么行呢？”“我没有上过学……”

我依然很好奇，“不上学你在学校旁做什么呢？”“送我弟弟”......

“你爸妈不让你上学？还是你不想上？”作为老师，我有一颗敏感的心。

“因为没有学校要我，我上不了学。”孩子的表情，依然平静，看起来很听话、乖巧、懂事。

“为什么不要你？”“因为…...因为我得了鱼鳞病。”这时小店的女老板也走了过来，附声说道：“很可怜，学都上不了。他是一个懂事的孩子，让人心疼。”

再仔细看看他的脸，在额头上发际线处，果然有一些鱼鳞状的瘢痕。他把插在口袋里的手，伸出来给我看。我当时就惊呆了，虽然他脸上也有一些，但是和手上比起来，差得太远了。粗糙、干枯、褶皱，鱼鳞状的死皮，让一双本该光滑细嫩的小孩子的手，显得如此苍老，如此让人心惊。

我又问他，可否看看他的身上。他很大方地说可以，随即先后把上衣、裤子撩了起来。这是一副让人触目惊心的画面：孩子的脖颈处、后背上、双腿上，全是蛇皮一样的枯皮屑，枯皮屑边缘还稍稍翘起。我感到头皮发麻，甚至恶心。

但我更觉得可怜。我就问他，不上学都做些什么呢？他回答说照顾弟弟、逛大街，或者啥都不做，就在家里呆着。女老板又告诉我，孩子真的让人心疼，也真的很可怜。他妈妈不要他了，也不要家了，跟另一个男人跑了。爸爸一个人，拉扯他们兄弟俩。

一声叹息。真是幸福的家庭大多相似，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我告诉孩子，以后的路还很长。当我们不能改变现实的时候，就只能改变自己。疾病只是侵蚀了我们的身体，但是，我们绝对不能让灵魂也一起生病。不能上学，可以尝试和弟弟一起学认字读书。一个人生病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目标，虚度年华。人，就这一辈子，来到这个世间，就是一种恩赐。所以，与其徒劳抱怨，不如努力改变自己。

我还给他讲了凯伦、力克·胡哲。讲凯伦在视觉、听觉丧失，语言功能也不健全的先天条件下，怎样蜕变成学识渊博、把爱心洒向世界的爱心大使；讲生下来就没有四肢的胡哲，怎样克服常人难以想象的困难，穿衣、刷牙、吃饭、游泳、骑马、踢球，怎样考上两所大学，怎样成为澳大利亚最杰出青年的。我让他不要丧气，不要灰心，要努力改变自己。更何况， 鱼鳞病也还是可以治好的。

孩子很认真地听我讲，我不清楚他听懂了多少。我也知道，这种教科书式的说教，几乎等于纸上谈兵。但良心告诉我，我说得没错，即使很啰嗦。

“你吃饭了吗？”我又问他。“没，”他摇了摇头。“你带钱了吗？”“没，”他又摇了摇头。“那你准备吃什么呢？”“回家吃，自己做。”他清脆地回答我。

我给他买了瓶饮料，把剩下的钱给了他，让他买点东西吃。小店的老板娘，也给孩子做了一些热的小吃。

在这个过程中，我还用手机拍了段视频，准备发到网上，看能不能遇到好心人，来帮这可怜的孩子一把。

好多天过去了，我再没有见过这孩子。听小店老板说，深圳一线的记者知道了，过来为他摄了影。

我愿孩子能冲出鱼鳞病的围城，因为生活还是要继续的。一味怨天尤人自哀自怜负能量满满，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祝福孩子能恢复健康，也祝福天下的孩子，都能快乐健康地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