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岁了,你还好吗?


30岁了,你还好吗?

我29岁了,我的朋友们也是。

人的年龄就像沙子,每一粒都好像没什么体积,但是你不知道什么时候, 就成了一个沙堆。

我有时候一觉醒来觉得自己只有8岁,这二十几年,就像一场梦一样,

大部分时候,我都在否定年龄的意义,因为灵魂是不受限的,只要你愿意,你依然可以像18岁那样,春花烂漫。

但也有一些时候,我觉得30岁,是一个看的见的分界点,我们回忆这一生的时候,很大可能是分为30岁前,30岁后。

而且人们的状态都在发生改变。

我3岁、7岁、13岁、16岁、18岁认识的那些人,他们都从一种流动的状态,慢慢在这个年龄,变成了一种固体。

大家都安静的伫立在生活里,等待那些确定的东西到来。

我总是在回忆,那些时间到底怎么从我们手中溜走的,也好想变成一部相机,把所有的东西定格下来,等有一天,他们都忘记的时候,我就拿出来,给他们看。

“你们看我这里有一些你们丢掉的东西,我捡着了,放在了这里。”

他们会是失而复得的欣喜呢,还是会陷入一场盛大的悲伤里。

所以我会花一年时间,写一个《我30岁的朋友们》长系列,去记录我的这些朋友,留下人生坐标,这样我们才不会迷路。

我的朋友小石

我最早的朋友叫小石,6岁认识。

幼儿园有很多小朋友,但是我最喜欢跟他玩,不知道为什么,但过了二十几年后,反观我们的人生,才发现我们的一些相似之处:

内在的某种耿直,不愿意妥协的执拗,表现出来的一种愚忠的诚实。

1)开始:交换喜欢的人的名字

他父母都是农民,家里有四个男孩,从小他就别其他同龄人更懂事,每次去他家,他都在很努力的帮忙干各种农活。

其他小孩都少不了偷懒和耍情绪,但他总表现的很自然的样子,一丝不苟的喂猪、砍柴、挑水、放牛,6岁的时候这样,十几岁的时候还是这样。

那种沉默之下,有一种特别坚定的力量,就像黄土地上的一颗种子,不动声色的汲取着土地深处的能量。

他那么小,但我总觉得他跟那些我们的父辈一样,有时候表情都一模一样。

那个时候特别喜欢跟他一起去放牛,主要为了骑牛这项乐趣无穷的事。

我们走到田野里,就会把牛拉到一处田垄比较高的地方, 他先把牛拉住,让我坐上去,然后自己也迅速爬上来,熟练的像个牛仔一样。

他轻轻的拍一下牛背,用缰绳控制着,嘴上会时不时说几句“mer mer”的拟声词,给黄牛指着方向。

头上是蓝天白云,周围是郁郁葱葱的绿色,微风轻轻的吹在脸上,屁股下的大黄牛慢慢的走着。

我抓着他的肩膀,故意学他一起用拟声词,“mer mer”,他转过头看我,我就冲着他笑,学的更卖力,两个人突然一起大笑起来,连空气都变得如此轻快。

我们把牛骑到一条大河边,栓到一处水草繁盛的地方,撒着欢的跑到河里去游泳。

每天从日中一直玩到日落,一个夏天下来被晒的像两颗黑煤球。

玩累的时候,就躺在河边的浅滩上,静静的享受着,眼睛半眯,河水暖暖的,屁股下面的沙子像一团棉花一样,快要睡着了,快要睡着了,耳边是河水哗哗哗。

我记得有时候会跟他说很多话,但是我现在全都忘记了,很想知道当时有没有聊过理想,这样走过半生,再回头看,一定是极好的下酒菜。

只记得有一次,我们互相问自己喜欢的女孩。但是两个人都不愿意主动说,我大概知道他喜欢谁,试探着说了名字,但是他立马用更大的声音否定了。

他为了让自己逃脱这种窘境,说了一个我喜欢女孩的名字,也猜中了,我两的脸都红的像秋天的苹果一样。

我赶紧跳起来说:不玩了不玩了,这个话题真的太无聊了,沙子都快把我烫死了,我们再去游一会吧。

年少时候的心思,可真的好玩,对异性的一点点好感,就像是河底彩色的石头一样,只想把它捡回家藏在谁也找不到的地方,直到自己也忘掉。

30岁了,你还好吗?


2)青春:和校花的爱情

很快,我们就上初中了,我成绩好一点,家里人想了各种办法让我去县城的初中,小石成绩一般,只能去我们河对岸的一所中学。

因为没有手机,我们便开始很少联系,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不知道对方的消息。

但初二那年,我们放假早,小石却要补课就让我跟他一起去,我在家也是闲着,就兴致冲冲一起去了。

补课那段日子,完全刷新了我对他的所有认知。

在初中的班里,小石是名义上的老大,建了一个帮派,大家都叫他四哥(家里排行老四)。

我分析了下,应该是小石打架最厉害,因为他从小干重活,力气比同龄人大很多,一旦动手,很少有人能打得过;加上他性格沉稳、重情重义,所以大家都把他当作核心。

补课的第一天放学,小石让我先走,他迟点跟上来,我有点疑惑为什么。

走了一段路,远远的看到小石走在后面,哦?旁边还有一个很高挑的姑娘。

旁边的哥们看我不解,一脸坏笑的凑过来:“那是,小石的女朋友,是我们学校的校花!”

小石的女朋友不仅是校花,还是全校第一名,只记得,长得很高挑,一双大眼睛,看人的时候像是要把你抓到她的心里一样。

这样的女孩好像在哪见过,有点像封神榜里的妲己。

他不愿意给我多说,只能从身边的朋友才知道他们一些“快意江湖”的故事,我特别后悔去县城上学,要是能跟他们在一起就好了。

我那个时候还在看《坏蛋是怎样炼成的》,甚至觉得他可能就是谢文东,从一个内敛没什么存在感的人一夜之间变成了一个狠角色,这让我特别好奇他的故事。

但很快我又回县城上学了,没有机会再多了解他。

初二下学期开学没多久,小石突然退学了,他因为那个女孩跟别人打架,被学校开除了。

刚满15岁,他一个人去了内蒙打工,在工地上每天干12个小时,太阳把他晒得像块碳一样。

初三毕业的那个暑假再见到时,发现他身上多了一种粗粝的气质,整个人迅速成熟了,脸又黑又红,双手粗糙的像树皮一样。

他看到我有点腼腆的笑着:“小帅你又长高了啊”,走上来拍了一下我的背,感觉手掌很厚重。

那时我的身高疯狂的往上窜,相反的是,小石的身高停留在开始打工那一年,比同龄人都低一些。

我脑海里总是浮现他打工的场景,每当他想长高的时候,工地上的那些石头、沙子、扁担就把他往下压,日复一日的体力折磨偷走了他向上的资格。

我说:你咋样啊?

他笑了笑:还能怎样啊 ,打工呗,你好好念书,可千万别来,瘦胳膊瘦腿的,也不适合你。

我看着他的变化,眼睛一热,赶紧岔开了话题。

这个时候,另外一个朋友过来,说要一起去随便逛逛。

三个人骑了一个摩托车,小石在前面开车,走着走着居然来到了校花的村子。

摩托车停在了校花家50米开外,小石让我们等下他,他很快就回来。

我跟那个朋友蹲在一处石头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大部分时候盯着小石的方向。

那个校花五分钟以后才出来,小石靠在门口的一个石阶上,直直的看着她,好像在说什么。

虽然他靠着墙,但是我总觉得他身体在扭动,好像哪里很不舒服一样。

校花一边说,还一边笑着,想用手摸一下小石的头,但是小石躲了一下。

场景很尴尬,小石回过头看了下我们,我们低下头,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过了一会校花转身进了院子,小石向我们走来,脸更黑了,双手紧握着,好像在抓着什么东西,但是明明手里什么都没有。

他一言不发的发动摩托车,等我们坐好以后,摩托车闷吼一声,身后扬起一大片灰尘。

我们隐约猜到发生什么,但是看到他的表情,还是忍着没问。

没想到小石也一直忍着也不多说,我不知道他身上哪来的这么一股能量,不管是得意还是失意,他总是憋着,一定是独自把它们都碾碎了,消化掉。

这种沉默好像是与生俱来的,有时候怕他憋坏了,但他揉碎的那些东西都好像转变成了他身体里某种坚毅的力量,这可能也是他与众不同的地方。

那次之后他又去打工了,我很久没见到他。

他和校花的事,我猜测是两个人只是因为身份的转变,感情变淡,小石放不下,可校花早已经变了。

但没想到是更狗血的故事。

高中开学的第一天,我就遇到了校花,她居然进了我们学校最好的班。

宿舍有个哥们初中跟她是同学,一通八卦解开了我的很多疑问。

小石当初为了校花打架是真的,因为学校里另外一个混混总是调戏她,小石看不过去,就有天放学把他堵在路上,据说打的很惨,没想到混混是校长的侄子。

小石退学没多久,校花就跟班里另外一个学习好的男生好上了,很多人替小石打抱不平,看不惯她,但她依然我行我素。

我们那天去找他,小石应该是想问为什么,但最后一定没有得到答案,这件事一定在他心里留下太多伤痕。

校花在我们学校换男朋友跟换衣服一样频繁,每次看到她跟其他男生在一起,我都会想起小石,她是怎么看待他们那段感情呢?真的是毫不在意么。

没想到,小石的人生巅峰跟坠入谷底,只是一线之隔。

30岁了,你还好吗?


3)成人:结婚这件大事

从那开始,他的人生就开始下坠。

在工地上做了三年后,换了个建基站的工作,又做了两三年,开始带个小团队,生活看上去变得好了一点。

我们有好几年没在一起玩,感情也淡薄了很多,但有年春节前,他突然叫了我们几个小学的朋友一起去吃火锅。

在我们县城最好的火锅店,四个人花了二百块,小石执意请客。

大家的人生都变得完全不同,很难找到共同的话题,席间喝了两瓶白酒,来掩饰尴尬。

喝多的时候,小石突然搂着我的肩膀,说了一句“我跟小帅从小就是最好的朋友,天天在一起,但从来没吵过架。”

他像是在给其他朋友重新炫耀我们之间的关系,但是那一瞬间,心底突然涌过一阵暖流,我们朝夕相处的那些时刻,都在我眼前闪现。

我们一直都在变得不同,但那些记忆就好像被一起藏在了一个保险箱,每次翻出来都历久弥新。

上大学以后更少见面,听我妈有时候会提到,小石虽然赚了一点钱,但是老家娶媳妇很花钱,他的三个哥哥结婚了以后,家里欠了一屁股债。

更雪上加霜的是,他妈替娘家人做担保贷款,没想到那人出了点事跑路了,债主全部跑到小石家催债,过年都不敢回家。

真的是难啊,他妈妈好像一夜之间老了十岁。

这个时候还发生了另外一件可怕的事,小石他们装基站的同事里,有个人被掉在水田里的电线电死了,他们每天都要在这样的水田作业,大家都被吓得不轻。

所以他那辞了内蒙的工作,回来老家打散工。

同时间他娶媳妇也成了一个问题,虽然他长得不赖,吃苦耐劳,村里口碑也不错,但只要一打听他们家的情况,女方家都不愿意。

老家人结婚早,小石才23岁,就被村里定义为结婚困难户。

没想到我大学毕业第一年,他突然打电话给我说他结婚了,我当时在广东茂名实习,坐了43个小时的火车硬座回去参加了他的婚礼。

虽然路上很辛苦,但真的很开心,在我心里,小石的结婚是完成了人生长途的某个里程碑。

当他把媳妇背到大门口的时候,有人拿着板凳让他站上去,他在门口大喊了三声“妈,我把媳妇娶回来了”,每一遍都比前一遍更大声,最后一遍甚至带着一种歇斯底里后的哭腔。

娶媳妇这件事他在他心里压抑太久了,直到这天才得以宣泄,完成的那一刻就像是一个石头砸进了河里,水花溅的满世界都是。

30岁了,你还好吗?


4)生活:他砸碎了自己的拇指

他婚后那几年,每年过年我们都会见一次。

有了家庭,他的压力更大了,最后又回去内蒙做以前老本行,爬上十几米高的杆子装网线,很危险,但是别无选择。

过年回来每天都在喝酒,每次都喝醉,喝醉以后会说很多话,打工的不容易、维持一个家的压力,还有朋友之间的各种事,反反复复,他突然变成了一个话很多的人。

当他不再沉默的去应对,反而需要倾诉去支撑,我不知道这是变好了还是变得更坏了。

去年我结婚,回去之后,突然听到小石打工受伤了。

他装线用锤子的时候,不小心把自己的拇指砸碎了,血肉模糊,一直在出血,他还忍着痛从十几米高空爬下来,周围没有任何能止血的东西,只能衣服包裹着。

花了1个多小时才被送到医院,包着手的衣服都被血浸透了,但医生让他先交钱才给止血。

他给我说的时候带着嘲弄的笑容:“我感觉自己的血都流光了,但是他们一定要让我先交钱。”

最后医生诊断大拇指粉碎性骨折,需要去市里才有机会治好。

小石一边忍受着极度的痛苦,一边给医生说:“你给我止个血吧,我就不去市里了,我没那钱。”

他没有任何保险,给干活的老板也没什么钱,来县医院花了两千块钱都是他掏的,给我讲的时候,还没把钱给他。

小石的手在医院简单包扎了下,医生说有一定几率复原,让他回家好好养着。

我见他的时候,手还包扎着,我问他现在还疼不疼,他说“不是很疼,但是感受不到大拇指,那种感觉会很疼。”

他表现的越平静,我越是能感受到一种极大的悲戚,内心被一些东西扎的生疼。

坐在车的后排,一边跟他聊,一边逗他女儿玩,他女儿已经6岁了,给我在唱“门前大桥下,游过一群鸭,快来快来数一数~~~~~~~“

我一边笑着说她唱的好,一边眼泪都快出来了,我赶紧看着窗外,车刚好开到了回村的桥上,我们一起放牛游泳的那条河已经快干涸了,露出了各种各样的石头,看上去那么狰狞。

昨天玩吃鸡,他邀请我组队,我们开着语音,但是不知道说啥。

他问我上班了吗?我说上了。

羡慕你们还能上班赚钱,咱这没开工,闲在家就没有任何收入。

我说,只能盼着疫情早点过去了,夏天来的时候,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

说完以后,我们落地成盒。

展开阅读全文

页面更新:2024-05-07

标签:内蒙   美文   沙子   校花   工地   县城   摩托车   没想到   石头   初中   东西   女孩   地方   人生   喜欢

1 2 3 4 5

上滑加载更多 ↓
推荐阅读:
友情链接:
更多:

本站资料均由网友自行发布提供,仅用于学习交流。如有版权问题,请与我联系,QQ:4156828  

© CopyRight 2020-2024 All Rights Reserved. Powered By 71396.com 闽ICP备11008920号-4
闽公网安备35020302034903号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