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一一戎马度千山 游子魂终还

原创：空谷兰

　 一声悠长的高腔刺破秦天，抖落黄土。

伫足这从未谋面的土地，心底一呼：我来了！黄土高坡的女儿！

泪水盈眶！那个五岁失去母亲、冬天里没鞋穿的赤脚小男孩，如何和父亲相依为命，在颓败的破窑洞里艰难度日？

焦灼的黄土集聚火种、苍凉的土地孕育倔强生命。十三岁男孩在哥哥当红军，家里被官家逼扰下也离开父亲参加了红军。那是1934年10月。

五十三年后，参加刘志丹红二十六军的男孩——我的爸爸，从东征到进入抗日军政大学，抗日战争爆发随八路军总部奔赴太行，参加百团大战、黄崖洞保卫战，再进抗大七分校，转战敌后组织武工队抗击日寇。抗战胜利后编入晋冀鲁豫野战军第九纵队，挺进豫西、鏖战淮海、横渡长江率部荣立集体一等功、决战两广、进军贵州，又随十五军入朝鲜参战。数十年艰难困苦转战南北、漫漫长路九死一生。少小离家老大回，故土几度梦归。这个秋天，我随爸爸回到他久别的故土陕北绥德。

西风劲卷，秦地高亢;老屋依旧，故人巳去。无法揣测深深眷恋这片土地的爸爸此刻内心的歉疚，战士无小家。是否那一刻他有万般感慨：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征战人未还。面对爷爷的坟莹，他已在心里暗许：百年后在向阳高坡上永远陪伴父母，补偿对父亲一别此生再未谋面的愧疚。此刻，他不再是任强掳欺凌的孩子，而是身经百战的战士。我记得，爸爸的一生，风纪扣永远像一个战士那样扣紧，无论暑热天、耄耋龄。我记得，爸爸在家中常像招呼士兵一样呼喊我们：伙计！听他讲那些惊心动魄的战斗。我记得，当他告别人世，身着军装像一个战士壮怀谢幕。

陕北高原！我从未踏上这片土地却似曾相识；从未见过这里的一草一木却又如此熟悉。在我心中，她黄色的名字苍凉的气息是那么亲切让我挚爱，有如孩子沉醉于母亲炽热的怀抱。

但我不再走近那片黄土，因为她是我心中忧伤的梦。爸爸的遗骨一半定格在八宝山红军墙，与他的战友并肩笑谈前生故事；一半掩埋在陕北故乡向阳高坡陪伴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