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军营的往事（38）

原创：李德兴

我终生难忘的那一天一一一九七四年九月十四日。

我平安回来后，有人问我：“你怕不怕？”说实话，我平生第一次经历这种有惊无险的事。我说了，可能有的人不相信。当时，我还真不知道什么叫害怕，只有后怕。

至今回忆仍心有余悸。

我们还没平安返回之前，就听说乌蟒岛的一条渔船在董家沟出事，具体情况不详。

第二天，领导让我们船去金县董家沟接人并处理后事。

这次是吴船长带队，我们一行四人，一早便出发。

“电影船”马力小，速度慢，开了七个多小时才到董家沟。

此地，我是第一次听说，也是第一次去。董家沟没有港，也没有码头。董家沟湾比较特殊，口小，湾大，是个避风的好地方。当然了，要看刮的是什么风。

我们船从入口开到海滩足足用了四十多分钟，由此可见，港湾很大。

在海湾里到处漂浮着是船板和杂物。再往里开，便看见船底朝天的渔船，还有条只露出拔杆的沉船。看后，我心里真不是滋味，暗自庆幸我们是平安的。不用说，这里就是渔船遇难的地点。

我们下船后，便来到队委会了解情况。据溜海的人说：早上他在沙滩上发现一位冻得浑身发抖，趴在沙滩上一动不动的中年人。是他把那人领回家。

后经当事人回忆：当时天气预报是东南风，我们船选在董家沟避风是再正确不过了。谁知半夜风向突转，东南风变成了西南风。

我们还没来得及转港，也就几浪的功夫，我们船便被打沉了。船上共五人，我们全被浪冲到海里，彻底失散了。

夜里漆黑一片，我也分不清东南西北，哪是外，哪是岸。

巨浪一个接着一个砸来，来一浪把我高高抛起，回一浪，我便跌入浪涡里，我憋住气，慢慢的一点点的才浮上来。刚想换口气，却呛了好几口海水。

风吼、浪大，再加上暴雨，我已经快到崩溃的地步。我要活下去！我一定要活下去！就是这种意念让我坚持下去。

我在海里盲目地随波逐流，由于长时间在海里与死神搏斗，又冷又饿又怕，身体已透支，眼看快坚持不住了。就在我命悬一线，孤独无援，无力与风浪再抗挣时，一个硬棒棒的东西碰了我一下，我无意识地双手去抓。你想不到，我更想不到，原来是个玻璃浮球。我死死地抱住浮力球，这是海神赐给我的救命球，无论如何我也不能撒手。

又不知过了多久，我自始至终抱着玻璃球，任凭风狂浪滚，我与玻璃球浑为一体似的不分离。

来一浪，把我冲得老远老远，还没等我缓过劲来，接着又来一浪，我就觉得胸下软软的。还没等撤浪，我连滚带爬，便离开岸边。

我上岸后，一下子便瘫倒在沙滩上，再也爬不动了。

我太幸运了，幸运的是浪把我冲上了沙滩。如果……

一家老小是让我活下去的动力和勇气；在我无力又无助时偶尔抓到了玻璃球；我身强体壮，再加上水性也好。

我能够死里逃生，以上的几个原因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是呀！在海难来临时，会游泳，有可能死里逃生；不会游泳，生还率极低。

不来董家沟的人是不知道，落潮时，东西两边怪石嶙峋，有的似野兽，张牙舞爪；有的像尖刀，锋快无比。这些奇特的怪石，作为欣赏可以说是绝妙无比。

如果是渔船碰上了，是非常危险，后果不可预料。

在这条渔船上，还有位幸存者。他的遭遇与那位差不多。

他回忆说：起风时，我们都站在船甲板上拔锚准备转港，谁知，风浪太大，锚还没拔起来，也就几浪的功夫，船就被打沉。我们来不及逃生，还不知怎么回事，就被巨浪冲到海里去了。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浮出了海面，四面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暴雨下个不停，我也分不清方向，也无力与风浪抗挣，只有听天由命了。

我无目标地乱扑腾，已到了有气无力的地步，快坚持不下去了，死神已在向我招手了。

实然，又一个巨浪打砸过来，一个物体撞在我腰上，我疼得去摸，原来是块船板，我就势趴在木板上，双手死死地抓住木板，不管风浪多大，我就是不松手。我心里明白，它就是我活下去的动力。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就被浪冲上岸的。

我能够与死神擦肩而过，除了我年轻、水性好外，主要还是那块船板救了我的命。

他们俩能在漆黑的夜晚，在冰凉的海水里，又是在那样恶劣的环境下，而且在没有外援的情况下，足足坚持了三个多小时，平常人是很难做到的，能够死里逃生，这真的是个奇迹。

这也就是人们常说的一一运气。

以上的两位渔民可真够幸运的，老天要夺走他们的生命，是海神娘娘赐给他俩的第二次生命。可幸运之星不可能都落在每个人身上。

剩下的三位渔民却被巨浪吞没，就再也没有浮出海面，让人心痛不已。

人的生命力有时真的是很顽强，十天不吃不喝，还能活下来；有时候也是非常脆弱，还没来得及喊一声，便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一九七四年九月的九号台风，就单单人口不足五百的乌蟒岛，便有十人遇难。

据说：那场九号台风，大连老虎滩港，更是乱成一片，船毁人亡，惨不忍睹。

我们回来后，遇难者家属早已得到通知。家属们扶尸嚎啕大哭，哭得死去活来。劝是没有用的，连拉都拉不起来，由此可见，她们伤心到极点。

十条鲜活的生命，说没就没了，叫谁也无法接受。妻子失去了丈夫，子女们没有了父亲。他们的子女还都没长大成人，有的才三四岁。家里的顶梁柱突然断了，这让她们今后怎么生活下去？

更可怜的是在遇难者中还有十八九、二十来岁的未婚青年，他们甚至于还没来得及谈情说爱，就永远地离开了亲人们，又怎能不让亲人们揪心裂肠？

此时，乌蟒岛上空乌云密布，阴沉沉的，上苍也觉得于心不忍，也可能被遇难者家属们撕心裂肺的哭声，而“假惺惺”地落下几滴眼泪。

那天还真的淋淋啦啦下起了小雨。

老天爷呀，你才是这次灾难的罪魁祸首，如果不是你助风推浪帮暴雨，又怎会有这么多的遇难者？试问：你的仁慈之心到哪里去了？

整个小岛的人们都沉浸在悲痛之中，我们都明白：人死不能复生。可这需要时间来抚平伤口，不知他们什么时候能从伤痛的阴影中走出来！

我们能做到的只能替遇难者祈祷一一愿他们一路走好！

此事至今快五十年了，这场百年不遇风向突变的九号台风，给我们辽宁沿海地区的渔民和船只造成了不可估量的损失。除了无法抗拒的天灾外，同时也留给我们很多的教训和启示。

也为后人防台防汛留下了宝贵的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