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杏花雪白的春天,我相信了神女也会死去,那个精灵真的走了


在这个杏花雪白的春天,我相信了神女也会死去,那个精灵真的走了

序语

这个杏花雪白的春天里,我相信了神女也会死去。

一道冰凉的大铁门庄严地关住了阴阳两界,生死两地。我冒着茫茫春雨,一气赶到人间那么个太平间房前,却未能给你带来起死回生的春风。于那个幽暗冰冷的世界里,你似俏皮地眨眨眼皮道:“看见了吧,神女也会死去!”这时我才相信你说的是个撕心裂肺的真谛。可是,此刻,你该怎能舍弃你那个长跪在大黑铁门前,以斑斑泪血洒向铁窗,默默心语诉凭魂灵,为你泣不成声的小女儿。她双手紧攒着你的一缕长发,那可是你留给这个世界的一丝心血骨肉!莫非西王母也犯一时糊涂,不分青红皂白地在杏花雨里将你急急召回!

01

在这个杏花雪白的春天,我相信了神女也会死去,那个精灵真的走了

那一年早春的历史轻轻一扬手,就把我扔进了一个小山村里。我迷茫地成了一个陌生姑娘的上门女婿,一个地道的山民。

村西边的杏花林,成了我排遣心底忧郁苦闷的灵魂憩园。午后,我又来到粉簌簌的杏花林,望着花丛里嗡嗡的小蜜蜂,心情渐然好些。倐然花丛中身影一晃,杏花光焰里飘忽出了一个笑眯眯的女孩。只见她淡黄的长发不合时宜的在肩后恣意飘忽,像一个微笑的黄狮女孩,怪吓人的。她是谁?怎么好面熟,好似在哪儿见过?是在《悲惨世界》里,还是在《巴黎圣母院》里?我坠进了云雾山中……

“哥,你犯傻呀,我是后院的杏花。”她长长的睫毛诡谲一笑,“是你的杏花小妹呀!”这才明白,她就是后院里那个杏花小堂妹。

“哥,瞧你的书呆模样!‘如果生活欺骗了你,不必忧伤,不必悲忿。’”我惊愕得呆若木鸡。在全国人只背一种语录的海洋里,普希金的诗句,竟从这杏花丛里这个黄发女孩的粉唇里迸了出来,抚慰我的心伤。真不知,她是怪异,还是奇迹?

“我刚从学校回来。知道你大老远来,……不容易的!”她望着那树杏花,“大哥,请相信,‘欢乐的时刻,一定会来临’。”春光里,她怪异的黄飘发,俏皮的睫毛,粉唇里的古怪诗句,都告诉了我,她定是斗胆冒犯了天条,偷看了好多禁书,叫西王母逐出瑶宫,赶下瑶台,发落到这尘世来扪心思过的“小神女”。看来,她也有伤心处。

就这样,我简陋的小屋,成了她常来常往的聊斋。

02

这晚一个初夏夜,她轻步而来,抚拭了一把脸上的孤寂的月光,久久不语。突然,她上前来诡异地盯着我道:“纪伯伦说,‘一个伟大的人有两颗心,一颗心流血,一颗心宽容。’可是,我咋感觉不出哪个伟人有这样的两颗心?”

天那,纪伯伦,伟人,对号入座,又犯天条!我无所适从地不可置否地点头,又摇头。

“好啊,大哥你也跟我耍滑头,故意隐讳!”她恨恨地瞟了我一眼,转身像只神奇的小狐仙一样飘去。

就这么着,她的智慧,她的俏皮,她的戏谑,她的纯真,一次又一次到来修复着我心的创伤。

03

在这个杏花雪白的春天,我相信了神女也会死去,那个精灵真的走了

转眼就是深秋时节,落叶飘零。这天十八岁的她闪电般地嫁给了南山深处的一个山大汉。山大汉宽厚的胸膛给予了她一个男子的温暖,却给予不了她生命的基本营养。她孱弱得像一片飘飘的落叶。为给她滋补虚弱的身子。她的山大汉丈夫乘着黄昏偷宰了队(村)上一只折了腿的小山羊,未料山大汉付出的代价,是被押往晋城煤矿井下三年的劳改苦役。无奈的她又飘回了娘家。一见面,她比黄花还憔悴!她只是俏皮地惨淡一笑:“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李清照!我脑子里一闪,好一个憔悴的“李清照”!她长长地瞟了我一眼,转身将细细的黄长发一甩,一道黄霞一闪,轻声道:“嫁与东风春不管,凭尔去,忍掩留!”

一时我懵了。这简直就是李才女和曹才子对诗。都到了这般境遇,她还这般幽默。是她戏谑时代,还是时代戏谑了她!

时间的脚步总不会歇息, 历史也不会缄默不语。当又一个料峭的早春来到了山村里的时候,我隐隐觉得一个真正的春天来临了。

那日午后,妻把一张纸条递给我说,你看看,小杏妹写的是啥意思。我一瞧:“我欲乘风归去,天涯自有琼楼玉宇!”末了一个大大的叹号告诉我,她真的乘风归去。这个小山村里,她从此神秘地消失了。一朵憔悴的杏花,不知是随风飘到了天尽头,还是飘落污淖陷渠沟?

04

不知又挨过了多少个风雨黄昏后,突然一封来自古都汴梁的信传到了我手上。一眼就认出了她隽秀的字迹,一页纸,几行诗:

你的眼神/ 收住了/我颗颗心泪/没有说出一个字的目光/ 是留给我 / 碎心的梦绿/就让绿在心里 / 梦在天涯

纪伯伦说:“诗是从一个伤口里,或一个笑口里涌出的歌。”小杏妹有诗情的伤口,诗赋的微笑。我相信,未来的春天里她该成为一个小诗人的。

愚拙的我只好把《诗经》上的一首小诗抄给了她: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子之于归,宜其室家。”她应该有个幸福的家!

就在那个春天里,我也大着胆子与妻一起逃离了那个小山村。再后来,我受人之聘,初为人师,当上了初中先生。那个春天美得绝伦。

终于我得知小杏妹她独自闯进了古都汴梁,飘落进了一个大她十二岁的残疾男子的怀抱,当上了一个店铺的老板娘。她终于寻到了自己的“琼楼玉宇”。从此,她,我,疏远了,淡忘了,各忙各的生活……一年又一年。

一日,她来信说:“我生了个女孩,我们过活得很美丽。”

她又创造了医生宣判她不能生育的奇迹。就在那几年里,她将自己的兄弟及亲戚十多个山村人,拉进城里打工做生意,把他们“农转非”,变成了现代开封市的市民。一时她竟成了山村人眼中神通广大的“女神”。

05

在这个杏花雪白的春天,我相信了神女也会死去,那个精灵真的走了

一个瑰丽的午后,同事对我说,校门口有骑摩托的女子找我。我好生纳闷?来到校门口,突然面对一个杏脸盈雪,樱唇晕红,风姿绰约的少妇,我良久犯愣。

“哥,不认识了?”她手提红头盔,眉毛一扬,俏肩一耸,黄莹莹的长发潇洒着城里女子的流韵,微微一笑:“我是杏花呀!”

霎时我的记忆又切回到了那年杏花丛里的那个小杏妹。此刻,她前后判若两人地在我面前的突现,莫不是西王母编排了她个性人生的异工同曲?甭说那个年代,即便是今天,一个都市女子驾摩托车,驰中原,跃太行,穿王屋,上中条,日行千二百里回乡探亲,该是何等的壮行,又该是怎么的奇迹!她竟如斯变幻莫测,若行空的天马,独往独来。她也真神。何谓神?《易经》上说,阴阳不测之为神。是她的神奇演绎了一个山村弱女子改革开放初期的彩色传奇。

尾声

杏花雨淅沥着你的疼痛,春风诉说着你的哀伤。这个春天里,你怎么就舍得悄然离去?你不是从汴梁回来守护在老父的病榻前,尽孝道的么?西王母为何连你为老父送终的机会都不给!有道是,连天衰草,岂独蒹葭;匝地悲声,无非蟋蟀?原来西王母也忌妒你!

现代都市的频频步子,使不堪负重的你追赶得太累,心太累……而你不就是小女神么,为何以这般神气告诉我,神也会死去?

我们的生命之舟,停泊不到昨天的港岸。世俗的我也无法承受郁积在心底的潮水冲击……

茫茫天际,天池瑶宫云端,一个小神女,袅袅飘飞,黄发拂云,飘洒着冷冷的杏花雨……

在这个杏花雪白的春天,我相信了神女也会死去,那个精灵真的走了

在这个杏花雪白的春天,我相信了神女也会死去,那个精灵真的走了

作者简介:张开生,山西运城垣曲人。中学退休教师,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山西省作家协会会员,垣曲县作协副主席,垣曲县《舜文化研究》常务副主编,出版有长篇小说《历山野人》、《喋血中条》,散文集《青青南山草》、《幽谷绝唱》、《南吟北唱》(合著)、《原野风》等作品。其中《原野风》获首届国际东方散文大赛金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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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3-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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