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草机·荒草

草坪里的草早就长高了，并不是种的茵茵绿草长高了，而是荒草长高了，于是，休息多半年的除草机就要上场了。

草坪边上的法国梧桐也是人工种植的，肥大的叶子压弯了枝条，垂下来，碰人们的脑袋，但没人在意，也没人修剪。

或许是没人修剪，才没人在意吧。

除草机对碰人们脑袋的法国梧桐叶子无能为力，只能贴着地皮轰鸣。

“呜呜”的轰鸣声一旦奏响，就在草坪里蔓延，慌得那些荒草左右摇摆，要是它们长了脚，早就逃之夭夭了，还能定在原地挨宰？

荒草的根系发达，比那些茵茵绿草要厉害多了，把根深深扎在地下，抢夺水分和养料，疯狂生长，一刻也不停歇。

人们似乎不以为然，既然是荒草，就是要疯长。即便是那些砖缝里、石头缝里的钻出来的荒草，也是要拼命争夺阳光和雨露，疯狂生长的。有时候，墙上和房顶的瓦楞间竟然长出了一米多高的荒草，在斜阳的光里招摇，让人不禁倍觉伤感。

刘禹锡有诗云：“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只是一句话就把历史的空漠感和盘托出，不用渲染，就让人无限感伤了。

荒草长高了，在清风里摇曳，在星空下静默，在阳光下成长，无忧无虑，一派天真，甚至呼朋引伴，扩展蔓延，竟然霸占了整个草坪，把那些茵茵绿草遮掩得严严实实，不能见一些天日了。

于是，人们就要铲除荒草了，算是为那些茵茵绿草除害了。

除草机喝了汽油，轰鸣上场。对荒草来说，除草机就是钢铁怪兽，是噩梦，是世界末日。

除草机的以摧枯拉朽之势横扫草坪，把高高的荒草都齐着脚脖子斩断，就是不高的荒草也遭受了被斩断的命运。

枯叶在轰鸣中被绞得粉碎，荒草的碎沫子撒了一地，留着绿色的血，横尸百万，流血漂橹。

荒草中的鸟儿被惊飞了，忽闪着翅膀，飞到树上骂人，好像在骂除草机，又好像在骂推着除草机的人。

就是一群鸟都在骂，也是无济于事的。幸亏它们没有将巢筑在荒草之中，不然巢穴也会被除草机绞得粉碎。

至于荒草中的小虫子，就更别提藏身之处了，还没来得及躲闪就已经成了刀下之鬼。

除草机的刀片嗡嗡地响，在轰鸣声里驶过草坪，来回几趟就把草坪剃成了秃瓢儿。

轰鸣的声响震碎了一天云彩，也震碎了鸟儿们的美梦，当然也震碎了那些想着苟合的男女的春梦。

曾经有些时日，草坪里出现了被人滚过的痕迹，留下几片白白的卫生纸，像是仓促之间丢下的垃圾。

不出十天，荒草就又长起来了，那些被压倒的荒草很倔强地站了起来，掩盖了曾经的苟且之事。

但是，不管荒草有多大的能耐，终究要被除草机给斩断，就像斩断一些叛逆者的头颅。

只是，荒草被斩断了，并没有被连根拔起。而一些叛逆者就会被连根拔起，灭族、屠城、君臣集体投海，都曾经有过，但不至于灭了种子。

只要种子还在，就会有新生的叛逆者出现。就好像荒草的种子一样，虽然被人看不见，但会深藏在土壤里，遇到合适的条件就生根发芽，长得蔚为大观。

何况，草坪里的荒草还没有被连根拔起呢！不出一个月就又长得老高了，那时候除草机就又上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