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5医院的当年，回不去的从前

原创汪彬彬

那年那月那一天，我们离开了新兵连，汽车向旅顺方向驶去，美丽的夏家河，难分难舍的新兵连离我们越来越远，短暂的新兵集训生活就这样结束了。分别的伤感随着车轮的急速飞驰慢慢地抛在了脑后，眼角的泪水也被春风渐渐吹干。我们身穿绿军装，一颗红星头上戴，革命的红旗挂两边，挺胸抬头，英姿飒爽的站在绿色解放牌敞篷大卡车上，向目的地前进！一路叽叽喳喳，有说有笑，一路放声高歌，豪情满怀。一片片田野，一棵棵大树在眼前急速而过。抬头看看天，天空是那么那么蓝，像浩瀚无边的大海，朵朵白云像翻滚的浪花漂在海面上，真想爬上去痛痛快快畅游一番。回头瞧瞧远处的大山，造型各异连绵不断，山峰重叠群山翠绿，真想登上顶峰放声大喊，让高山大海知道我。

再放眼望望四周和远方，经过几场春雨的洗刷，大地到处一片绿油油。果园里棵棵苹果树长出了嫰绿的叶子，枝头开满了小白花，在阳光下，片片绿叶衬托着朵朵白花，真是美极了。真想站在田野上，钻进果树下去拍上几张穿着军装，戴着领章帽徽的照片寄给远在沈阳的亲人，让他们好好看看万绿丛中一小丫不爱红装爱武装的青春芳华。

不远处几位农民伯伯正在苹果树下辛勤忙碌着，空气中处处散发着泥土和果树的芬芳气息，散发着春的味道，让人心旷神怡。“旅顺还有多远？215医院能是什么样？楼高吗？院子大吗？病人多吗？一定有不少人在等着欢迎我们吧？”焦急、期盼、遐想渐渐在心头涌起，在脑海浮现。汽车在我们盼望中驶进了美丽的旅顺口区，左拐右拐终于来到了挂有“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二一五医院”牌子的大门口。

两个身穿军装的男兵，面前摆放着一面红色大鼓，见到我们的车驶来立即抡起了双臂敲起了大鼓。鼓锤像雨点敲在鼓面上，鼓声阵阵，没有想象的欢迎人群，有的只是失望。我们找到自己的背包相互搀扶跳下了车，怀着一颗好奇心走进215医院大门，从那一年的那一天我们当上了护理员。

记得那一年，从新兵连分到了医院，时时感到兴奋，处处感到新奇。“发白大衣啦！”，偷偷关起寝室门，对着镜子，我们试着穿上了白大衣，前后左右的照，一种怪怪地感觉。看着镜子里一身白大衣的我们，努力让脑海里浮现出电影《护士日记》王丹凤饰演的白衣天使，她演的女护士太美了。再仔细看看镜子里一身白大衣的我们，挺好笑又陌生，那还是我们自己吗？分科室了，身高1米66厘米、体重70多斤痩痩的我分到小儿科，服从分配是军人的天职。那一段时间，开始下科室了，身边的人用不信任的眼光看着我们，他们是不是认为我们平日里娇生惯养什么也干不了？啥也不用说，祖国信任我！撸起袖子干吧。刷厕所时倒点来苏儿用力刷，再用盆接满水反复冲，脏水溅到裤子上大不了回去洗。两腿放松地站在窗台上居高临下用抹布和旧报纸把那一扇扇玻璃擦的亮堂堂，哈腰蹲地沾着碱水把走廊绿色墙围蹭的绿油油，弯腰蹬腿使劲用大木头拖布来来回回把各个病房的地板拖的红彤彤。桌椅板凳、床头柜和窗台门框、所有边边角角的活儿全都在眼里，窗明几净是我们的工作标准。那一天的早上，新入院的患者来了。只见白色床单在空中一个飞扬落下再两边一铺，四个角一掖。枕芯对着枕套的口往里一塞，“啪啪！”几下拍平，再将开口一端的小绳一系。被套先反过来，双手伸进分别在两个角落里，再抓住被子两角，唰唰！一个鲤鱼翻身，双臂一抬两手向前那么一抖擞，再使劲拎起来抖几下，四个被角捋齐，再将被套一头六个小绳利利索索一系，妥妥地完活了。那一天的下午，走廊保温桶的开水没有了，小扁担一拿，两个水桶一前一后一挂，到楼外面的开水房挑水去。开水装的差不多了，两只冒着热气的水桶分开摆放，扁担的铁勾两头一挂。两腿先弯再下蹲，腰背挺直，将扁担稳稳地放在右肩膀头上，撅起屁股绷直腿，起身！走起！哎哟喂！前后晃的厉害，定定神，深呼吸，咬紧牙关再走起！嘴里小声哼着电影《李双双》里面的小调儿“小扁担三尺三，小扁担三尺三啊！”，跟着抑扬顿挫的小调迈着小碎步，一摇三晃进楼了。开始爬楼梯了，换船工号子！“嗨吆，嗨吆，嗨吆”，晃晃悠悠七步一歇八步一停，爬到三楼了。那汗出的那腿抖的那腰酸的，半天也打不开桶盖，手都不好使了。右肩膀是又红又肿，磨破的皮肤常常和衣服粘在一起，好了再破，破了再好，稍稍一碰火辣辣地疼。十天半拉月过去了，肩膀头的皮厚实多了，腿和腰有劲了，胳膊好像也抻长了，挑的水比以前多了，初步要领掌握了，爬三楼也不太费劲了，周围人看我们的目光渐渐地变了。打扫卫生的时候，护士长经常主动领着我们干，老张医生，张医生她们对我嘘寒问暖关怀备至。

开饭的时候，住院的患者积极地跟着我们去取病号饭。打饭的时候，休养灶大师傅们和我们说这说那谈天说地笑声不断。尤其是战士灶的师傅们每顿饭都给我们碗里盛的满满的，让我们吃的饱饱的，这分明是让我们不要想家啊。

那一天的傍晚，患者的半流，全流、普食全都利利索索，洗刷干净饭盆饭桶，走廊再拖一遍，保温桶的开水再挑满。休息时间，我站在平台向院内四处张望，红的楼、白的墙、绿的树，都沐浴在柔柔的阳光下，裹在徐徐的春风里，春意盎然。刻有毛主席的“救死扶伤，实行革命的人道主义”的石碑醒目地立在院落的一角，整个医院显得那么安静祥和。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声音浑厚、嘹亮，这是从精神科的窗户里飘来已经熟悉的歌声，专业的水平，唱的真听好。听说是沈阳军区文工团的一名歌唱演员。不知什么原因，他得了精神疾病，为他感到可惜，希望他抓紧治疗快快好起来，重返舞台为我们的战士高歌一曲。白大衣被顽皮的风儿不断掀起下摆的一角，又慢慢吹干了我额头上的汗珠，干完活的心情真爽。挂在天边的太阳公公偷偷摸摸开始往山下钻了，它那不好意思通红的半边脸将霞光洒满大地，桔红的晚霞如同金色绸缎铺满整个天空，光芒万丈，美不胜收。好喜欢春雨、青草、花香、鸟语、阳光，也喜欢一年四季春、夏、秋、冬所有的美景。

办公室钟表悄悄指向了五点钟，下班啦，干脆利落脱下白大衣，理理头发戴好军帽，镜子里瞧瞧，没啥说的，好精神！早已饥肠辘辘，急急忙忙洗洗那已经抽抽巴巴粗糙的双手，像小燕子一样从三楼三步并二步飞奔而下，吃饭去喽！那一些日子，每到周末，每到晚饭后，都是我们一天最惬意的时光，不用站岗放哨，没有了科目训练和紧急集合，感到从未有过的轻松。我们来到了列宁街火炬松下，转到了胜利塔旁，

爬到中苏友谊塔上

溜达到公园里百鸟笼前，登上了白云山了解了白玉塔，见证了当年日本侵略者殖民中国东北的罪证。我们一起去看夜色朦胧下的大海，看一浪推一浪滚来滚去的浪花。我们站在法国梧桐树下，我们走在两边剪修整整齐齐灌木丛的马路上，欣赏着座落在幽静处的小洋楼。经过了军人俱乐部，浏览了“旅顺愽物馆”欧式建筑的外貌，它是见证了旅顺百年沧桑历史的“证人”。最后来到“大和旅馆”，这是一座二层小楼，1931年清朝末代皇帝浦仪曾在此居住一百多天，它是无能的政府，傀儡皇帝的缩影。旅顺不但有山水风景的秀美，更有在殖民统治时期被沙俄和日本侵略者蹂躏践踏的经历，我们终于懂得了“旅顺军港”的真正含义，坚定了保家卫国的决心！闻着弥漫在空气中海的味道，听着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呼吸着湿润清新的空气，旅顺的美让我们尽收眼底，旅顺的故事不会忘。那一天的晚上，夜色悄然而至，皎洁的月光洒满大地，空中繁星点点，街灯幽幽闪亮，路上未见行人，军港的夜啊静悄悄。我们漫步在回寝室的小路上，经过医院后面的一座小木屋时，不知是谁说“快看！太平间亮灯了，有人！”，我们几个魂飞魄散，头也不回拔腿就跑，速度一个比一个快，一口气跑回寝室，心还在“砰砰砰”跳个不停，腿软的走不了路。不知谁说了一句，“不对啊，那间小屋说是木工房啊！”，大家顿时笑的死去活来，没什么可怕的了，一切释然。

晚上躺在床上我在偷偷地想，“胆小鬼！就算是太平房又能怎样？在医院当兵这点事算什么！白天累一天了，还是想想远在沈阳的爸爸妈妈还好吗？姐姐在三分部新兵连还没有分配到医院吗？大弟弟还那么淘气吗？外婆还吵吵回安徽老家吗？方阿姨扬州老家的房子今年还漏雨吗……？”想着想着睡着了。那一天的夜里，我睡的好沉好香，我梦见我会打针输液了。护理员的工作就这样在快乐中一日复一日。一个月后我们接到了新的命令，到盘锦大洼医疗队去。即将要奔赴新的战场接受新的任务，我们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