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云的足球哲学：12亿人民币的资本抉择

1994年，当万达集团老板王健林提着装满现金的手提箱站在大连市人民体育场边替补席上督战时，马云在杭州与西雅图外教比尔聊起互联网，许家印在广州执行房地产项目“珠岛花园”，净赚两亿元。

2000年初，王健林直言“中国足球太黑暗”，宣布万达“永久退出”时，马云的阿里巴巴成立刚好一周年，而恒大集团已经被推至广州房地产企业综合实力三十强的第七名。

十年后，许老板才真正意义上玩上中国足球，而马云的加入更晚。于是当王健林说出“我比马云更懂足球”时，马云没有否认，只是以企业家兼演说家敏锐的习惯方式反击道，“不懂反而没纠结”。

在王健林和马云的唇枪舌剑和针锋相对中，却意外地有一个共识：“中国不缺懂足球的人”，如果这个“懂”被定义为纠结于青训和体制，那确实如此。在我看来，中国懂足球的商人则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入门“商人球迷”的门槛似乎是要高于一般球迷的。

“谁比谁更懂”或许可以成为企业家的话题，因为当财富已经不能完全激起他们争夺的欲望时，在大众心中的形象塑造和声望积攒会成为聚焦的领域，加上有理不在声高的常识，与其发挥极致的辩论技巧，不如找点噱头表现“看起来懂”，这要比“懂却缄默”更为实在。

秉承着“不懂足球才能搞好足球”想法的马云，或许确实不及喜欢踢中卫的王健林了解更多的足球常识，但老板不必在场上飞奔才能详实地表达自己的足球战略，毕竟并非人人都是朱骏。但既然选择了用足球撑这个门面，在浮躁又敷衍的中国足球环境下，朴素的爱国和青春情怀或许还可以商谈，但真金白银一个子儿都不能少。

2014年6月5日，阿里巴巴注资12亿入股广州恒大，拿到俱乐部50%的股权。受此消息刺激，A股相关概念股当天大幅上扬。不管是国安翻出“2000元买黄页”的陈年旧账，还是宋卫平打着“不爱浙江爱美人”的旗号声讨，都抵不过许老板在酒桌上的软磨硬泡。说是灌醉后的忽悠所致，是过家家式的谎言和托词，一场价值十几亿的酒席，吃的是山珍海味的鲜美，品的却是一种博弈的复杂情绪。

这一年的9月19日对阿里巴巴集团来说十分具有纪念意义，他们将其IPO（首次公开招股）价格确定为每股68美元，正式在纽交所挂牌交易。用简单一点的话来说，这一天阿里巴巴上市了，马云个人登顶中国首富。

2015年1月，万达集团收购马竞20%的股权。4月份，王健林坦言：“如果有人现在说投资足球可以挣钱，那这人很有可能就是个骗子。”足球前辈的这番话，不是一种警告，倒像是一句忠告。8月份，阿里巴巴集团以280亿元人民币战略投资苏宁，成为第二大股东。

2015年11月21日，恒大夺得亚冠，最终赢家是投资恒大还不足一年的马云。十天前，“双十一”让全国女同胞们挥金如土，十天后的天河体育场让全国男同胞们津津乐道。这个时候的马云突然开始明白“电商+足球”的独特魅力，它似乎比“房地产+足球”具有更广的造势范围。

2016年底，媒体报道马云与北京国安之间的注资传闻。足协明确表态，如果马云能从恒大退出，则收购国安一事可顺利进行。但从恒大退出涉及繁琐手续，蚂蚁金服最终只好作罢。摸爬滚打多年，足协不会再步“阿里系”成为“实德系”的后尘，在联合恒大、苏宁后，再投资国安，阿里的足球帝国已初现端倪。

外界盛传的“报国安知遇之恩”的说法，实在是站不住脚。当初马云投资恒大，自己解释说是为了“推开门看看”，走到这一步已近乎于“用脚踹开门”。这很奇怪，哪怕是“管中窥豹”，也早已“可见一斑”。所以只能理解为，他看清楚了并“恍然大悟”，但还是想进去。

企业家的承诺和诳语，大都可视作偏向于褒义的“见风使舵”，总有圈内人在宣扬投资中国足球是一笔亏钱买卖，但他们还是乐此不疲。究其本质是“赚吆喝”，而且“吆喝”时一定要带上“振兴中国足球”的说辞，容易成为各家媒体的头条和小道消息的谈资。王健林说得没错，投资足球不挣钱，实际上他们原本也没想着挣钱。但商海浮沉数十载，他们也不会做亏本的生意。这不是“拆了东墙补西墙”，而是“失之桑榆，收之东隅”。

如果说万达和恒大是房地产开发的代名词，传统意义上来说许老板和王老板无疑更懂男人。那么以淘宝为人所熟知的阿里巴巴为例，更懂女人的应该是Jack马。

在中国男足半死不活的萎靡状态下，马云在2018年把战略重点转向了女足。雅加达亚运会女足决赛中国惜败日本，赛后马老板走进了女足的更衣室。但在旁人看来，马云身边的杜兆才和身后的贾秀全，早已说明这其实是官方的活动安排。次日马云微博发文力挺中国女足，“从今天起我要做中国女足一辈子的粉丝”。2019年，支付宝宣布启动“追风计划”，10年拿出10亿投资中国女足发展，这个数字恰好持平2013年到2019年恒大俱乐部的年均亏损额。

马总可自诩为“另辟蹊径”的代言人，阿里巴巴的横空出世带来新业态，这加深了其不落窠臼的探路者标签。就像马云说过“我对钱没有兴趣”一样，他也曾说“我对足球没兴趣，但是我对改革足球有兴趣”。

但中国足球不是互联网的风口，它来自上个世纪，却成长在一个政治对弈数千年未绝的土地上，在另一个层面的成熟速度之快决定了它不再需要开拓者，甚至连继承者的身份都显得讳莫如深。中国足球领域，无论男足还是女足都不是吃螃蟹的人捕获的浅滩，它已经成为深陷的泥淖和暗示荒凉的流沙。

既然如此，大家都当不了中国足球救世主式的“好人”，索性我就做个“坏人”。入主恒大的那天，马云审时度势地说：“许总把我们请进来，也是希望参与足球的变革。足球需要搅局者，本来我们是不想来的，既然来了，我们就搅搅局，带些新玩法，这是我真实的想法。”

其实做不做“破坏者”都无所谓，唱红脸还是唱白脸就更不足为道，重要的是要声势浩大。就像亚运会中国女排夺冠后，马云清空队员淘宝购物车时的一掷千金，这总比京东的奶茶更能收获话题。

在马云名声和人设还没有完全崩塌前，对于他的“中国足球因为没有团结精神所以萎靡不振”的说法尚有一批追随者，更有人盛赞其境界。而如今已经没人记得他在几年前说过的在10-20年内再进世界杯的豪言壮语，也没人在乎支付宝是否还在坚持资助女足。

作为电商，他是开创者。作为足球企业家，他也跟随恒大收获了最后的成功。在“电商+足球”的领域，他前无古人。但随着被四部委约谈，蚂蚁金服上市梦碎，接着央行领导发话向互联网金融开炮，大批银行从支付宝撤退，中国舆论场再无“布道者”。

我并不欣赏他对中国足球的见解，但他在商人层面对中国足球的见解必定有不同看法，并由此衍生出自己的商业战略。我很赞同潘伟力的说法，“一个人最膨胀的事情就是你在某一个领域成功之后，就觉得自己在所有的领域都有真知灼见。马云先生谈论的中国足球的内容基本都是垃圾观点。”

这是马云的足球江湖，投资足球带来亏损也带来财报上无法显示的收益。回忆足球生涯，马老板常常喜欢说起自己大学时被生拉硬拽参加足球比赛却打进乌龙的故事，以此来说明自己“不懂足球”。

但实际上，已经没有人比“马云们”更懂中国足球了，至少他已经推开了门。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连“门”在何处都还不清楚。在许多人眼里，足球还是一项运动，但对于少数人来说，它已经成为成熟的工具，并始终散发着闪闪的金光，吸引无数前赴后继的“求道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