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江潮
1991年,东北林原的雪夜,小男孩一双清澈的眼睛透过布满灰尘的窗户,目睹亲人死于歹徒手下。
时间来到2017年。还是那个边陲小镇,血红的灯光映衬着冷清的病房,一位病人起身拨通电话:“我饿了,想吃肉。孩子什么时候到。”
在昏暗的胡同里,一个穿红衣的小女孩被带着黑熊头套的男人掳走了。
与此同时,在遥远的北京,白发老人正沉浸在挚爱的交响乐中。突然,一只银色针管插进了他的脖子。等法医赶到发现,遇害老人竟是自己的父亲。
近期热播的国产悬疑剧《双探》,开头足够吸睛。在时空交错的次元中,多个悬念叠加,一派老道熟练的悬疑剧手法。
扫一眼制作班底,主演兼监制:段奕宏。
有看头。
作为实力派男演员,段奕宏凭借两部犯罪悬疑片《烈日灼心》《暴雪将至》成为国内首个“双A影帝”。
荣誉加身,段奕宏却始终有“不安全感”。越是“不安全”,他越是要去挑战。终于,他把这种不安转化为创作和表达的动力,试图跳出“舒适区”。
这一跳,从大荧幕跳回到小屏幕,他也从镜头前的演员跳到了监制的椅子上。
《双探》在影后曾美慧孜和大鹏等实力派演员的加持下,质感十足。同时,东北小镇混沌、破败的氛围,更为这部悬疑剧蒙上了神秘的面纱。
一部好的悬疑剧,会用意想不到的悬念和吸引眼球的剧情来支撑观众的好奇心与求知欲。正如悬疑大师希区柯克所说,悬念是保持观众注意力最有效的方法。
遗憾的是,《双探》任由各种随意的剧情拼凑,早早地将“神秘的面纱”掀开,徒留一地北国风光。
双男主飙戏
双探,顾名思义,说的是两个侦探的故事:北京警察李惠炎(段奕宏 饰)与法医周游(大鹏 饰)。
李惠炎作为刑警目睹了绑架案的发生,破案的责任自然落到了他头上。通过技术分析歹徒逃跑车辆的归属地,他将搜捕目的地定位在了中朝边界的小镇——双塔。
巧合的是,周游在父亲遇害后搜查线索时发现,家庭相册突然出现了一张石碑的照片。这块石碑正来自于他的故乡——双塔。
当初,父亲突然带着他远赴北京成为异客;当他再次回到家乡,竟是为了查找父亲死亡的真相。
这两单同时在北京发生的案子,唯一的线索都指向了一个偏远的地方。
受真相的吸引,他们分别从北京先后来到这个边缘小镇。
前期,绑架案和谋杀案看似是两桩独立的案件。李惠炎和当地警方联合共同破案,而周游像一个独行侠,游走在东北的雪山、林原与城镇之中。他们就像是两条不相交的平行线,各自奔波。
平静的湖面之下,暗流汹涌。悬念的铺陈最终会在某个时机达到顶点。
李惠炎通过剥开人贩子背后的人际脉络,挖掘到当地一个黑社会老大;周游通过对父亲在故乡的人脉,顺藤摸瓜找到了父亲的兄弟。
但当他们想要进一步挖掘时,却发现两人都死于非命,且被谋杀的手法同样凶残——双眼被挖。关键人物先后在接近的时间里死亡,为原本毫无头绪的案情增添了扑朔迷离的氛围。
他们为何会参与到绑架案中?又为何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被谋杀?
逐渐地,李惠炎与周游的线索出现了重合,他们追逐真相的足迹,逐渐绘制出了双塔当地势力关系图。
为了进一步把握当地的人物关系,双探会面。李惠炎邀请周游吃饭,先拿来了一瓶白酒给周游倒上。
周游却只环顾四周,眉头紧锁,直接开门见山:“找我来是有什么事?”李惠炎仍是一幅嬉皮笑脸模样,兜兜转转,顾左右而言它。此时他们仍对对方抱有不信任。
随着干杯次数的增加,在酒精的作用下,他们逐渐敞开心扉,有所保留地交换了自己手上的部分线索。
在这场对手戏中,段奕宏与大鹏只通过几个眼神与动作的转换,就呈现了两人从抱有防范心,到开始信任对方的心理变换,干净利落,充满张力。
此后他们开始一路携手寻求最后的真相。
故事的主线,总体上还是比较流畅的。但在其他副线剧情推进过程中,“偶然性”出现的次数过多,成了致命的缺陷。
在追捕过程中,小女孩从绑架歹徒手上逃跑后,遇到了屠夫白石舟,并来到他家暂时藏身。
后白石舟将小女孩带到派出所,让警察护送其回家。但“半路杀出了程咬金”,小女孩被当地的混混老七“截胡”,再次被绑架。
许多剧情的发展,都着实太过随意了。
滥用“偶然性”,只为生硬地引出太多非核心人物与非必要剧情,情节与情节之间缺乏流畅且自然的过渡,环环紧扣的推理逻辑有所缺位。
悬念,似乎从一开始就消失了。
出色的众生相
剧情逻辑散乱,是《双探》的硬伤。但值得称道的是,此剧在东北人群像塑造上颇为出色。
与以往悬疑剧中总是胸有成竹的主角不同,李惠炎是一个朴实普通、兢兢业业的刑警。
干了刑警二十年的他,和儿子蜗居在北京老胡同里的小窝里,家里改装厕所将附近的环境搞得鸡飞狗跳,邻居在他拿着马桶回家的路上也要将他截住问话。一个落魄的中年人,诸事不顺,满地鸡毛。
接下来,只用两场抓捕戏,又彰显了这个老刑警的专业和老道。
第一场,在追捕人贩子的追逐戏中,从废旧工厂到狭小胡同,通过一个流畅的长镜头,观众领略到了李惠炎英勇、敏捷的身手;第二场戏,在与白石舟的对质中,李惠炎时而询问对方的工作,时而问牛肉好不好吃,盘问看似不着调,但正是如此精心抛出随意的问题,才可攻破白石舟的心里防备与警惕。
通过追捕与盘问这两份刑警的核心工作,李惠炎的刑警形象就立住了。
在《双探》中,主角形象的多面立体,并不意味着配角形象会有所让步与牺牲。《双探》的配角是组成东北想象中不可或缺的图块。
如白石舟,这个剧中的关键人物。在前期的剧情中,他拯救被拐带的小女孩,带她到自己的家里,做热气腾腾的饭菜,还在小女孩来月经时买卫生巾……种种细节似乎在诉说白石舟善良的内心。
但随着双探通过抽丝剥茧将真相一点点地拼凑出来,故事的矛头却逐渐指向了白石舟。观众这才看到,这个善良温和的男人竟然是一个将人锁进冷柜生生冻死、面对刑警盘问回答得滴水不漏、个性残忍且谨慎的可怕人物。
矛盾复杂的人物性格多面向,激发了观众对角色的兴趣与好奇。白石舟虽不是主角,但成为故事中令人印象深刻的角色。
虽然《双探》是双男主剧,但作为配角的女性角色在其中同样可圈可点。
剧中出现了三个主要女性角色:被绑架的小女孩范晓媛、守林员乌娜吉以及绑架案背后的主使之一冰姐,她同时也是乌娜吉的干妈与白石舟的老板。
范晓媛机智、灵敏,她在被绑架过程中通过拉手刹、逃跑等方法尝试逃脱苦口;
乌娜吉直率、勇敢,多年守林狩猎锻炼了其勇毅的性格,她在周游的追查过程中多次贡献计谋和帮助。
冰姐的刻画要更为复杂,她是吴德水的情人,“老大的女人”是对她的第一层刻画。在双塔,江湖里的人都要叫她一声冰姐。第二层,这个手段老练的女人,在拐卖孩子的计划还是核心人物。在与白石舟推拉中,她步步为营,谨小慎微。而面对干女儿乌娜吉时,她又充满着温柔的母性一面。
《双探》故事里,许多人物都性格多面、善恶并存、各怀鬼胎,生动地诠释了一幅贪念与正义交错的“众生相”。
东北叙事魅力
在观看时,观众时常在弹幕里抛出一个问题:这剧到底是发生在上世纪90年代末还是21世纪初?
无论是在首都北京,还是在边境小城,画面中总是光线昏暗、建筑破败、人物衣着朴素,种种要素透露出浓郁的年代感。但是,智能手机和WiFi等通讯工具的出现,却证明了故事的发生时间是在21世纪第二个十年了。
这就像是导演的一个巧思,通过布景将时间概念打乱,从而进一步放大了空间对剧情氛围塑造的作用。
在《双探》的叙事中,有一位重要角色,就是东北边陲之地双塔小镇。双塔是一个虚构出来的地方,取景地实际是本剧其中一位导演费聿竹的家乡延边。
无论是虚构中的“双塔”,还是现实存在的延边,都统一指向一个标签:东北。
东北,昔日的“共和国长子”,被赋予了深厚的历史使命与政治重任。然而时过境迁,曾经的“老大哥”完成使命后,发展现出颓势。在历经了“下岗潮”和人口外流之后,这片黑土地面临许多挑战:工业凋敝、人口老龄化、失业率颇高等。
但这片土地却也成为激发创作灵感的宝藏,林海雪原、苏式废旧工厂……
从北京来探案李慧炎、周游以及被绑架的范晓媛,他们是主角,是正面人物,而双塔的当地人,则是相对意义上的“全员恶人”,都有各自的阴暗面与情感挣扎。
“边缘”的设定,与白石舟这个充满悲情的角色十分契合。他代表着那一群不被看见的边缘人,他是全家被伤害的幸存者,也是沉默寡言的屠夫,是隐忍在仇人手下几十年的复仇者。
这个某种程度上被逼入绝境的人物,最终奔赴了一个与仇人同归于尽的结局,碰撞出“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的悲剧感。
好与坏、善与恶、“中心与边缘”,《双探》的人物与空间交融,形成了独特东北叙事的张力。
除了《双探》,近年来也涌现了不少以东北为舞台的文艺作品,成为令人眼前一亮的存在。被称作“东北文学三杰”的作家班宇、双雪涛和郑执都将笔触放在东北故事上,双雪涛的《平原上的摩西》以一起出租车司机被杀案来揭开陈年往事,郑执的《生吞》多线编织出一个悬念重重的犯罪故事。
除了文学作品,在东北取景的悬疑作品还有《悬崖之上》《白日焰火》《无证之罪》等优质影视。凭借独特的北国风光与瑰丽的历史色彩,东北为一众悬疑作品增添了一种独特场域的叙事想象力。
这片黑土地,终于点燃了一把“文艺复兴”的火。
编辑 | 徐观
排版 | 菲菲
页面更新:2024-04-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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