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部恐怖片，全网都在看

作者 | 向由

很久没有一部恐怖片能像《灵媒》，才刚“问世”就是万众瞩目。

影片能够走红，最大的原因是“强强联手”——《灵媒》由泰国、韩国的两个班底联合制作，其中电影编剧有两人，一个是泰国导演班庄·比辛达拿刚，一个是韩国导演罗泓轸。

▲《灵媒》海报

班庄·比辛达拿刚，名字或许看起来陌生，但他执导的恐怖片《鬼影》，“恐迷”们一定看过。

放到整个泰国恐怖电影中，《鬼影》都是绕不过的经典，它开启了新的“泰恐”时代，在层层的迷雾中召唤出“心理恐惧”，将本土恐怖片从“下三路”的血浆游戏、滥俗的斗法套路中带了出来。

▲《鬼影》结尾处的一幕令人毛骨悚然

《鬼影》之外，班庄·比辛达拿刚的执导名单还有《死神的十字路口》《鬼乱5》等，同样都是“泰恐”经典。从作品上看，导演擅长拍泰国本土风俗，尤其以冤冤相报的“因果论”制造悬疑、惊悚之感，绝对是一张“泰式恐怖”的金名片。

《灵媒》的另一位主创人员，韩国导演罗泓轸，其实不是以恐怖片导演著称，他早年以《追击者》《黄海》等犯罪电影成名。2016年，罗泓轸以恐怖电影《哭声》“小试牛刀”，效果斐然。

▲《哭声》中雨夜披头散发站在窗外的女人，满脸焦黑吊死在树上

《哭声》让观众看到了大导演的另一面，在“恐迷”的评价中，《哭声》有“近十年最诡异的韩国电影”之称。在电影圈，它还是韩国本土影展“百想艺术大赏”最佳影片。

于是，这一切理所当然：两个大佬联手的《灵媒》，怎能叫人不期待？

更像“日恐”

期待归期待，但从“出身”上讲，《灵媒》注定是一部气质混杂的电影。这就留下了一个疑问：是混合得好，“1+1大于2”呢？还是融合失败，搞成“四不像”？

说来唏嘘，恐怖片作为一个电影类型，格调似乎不高，很难被大导演看上，但它却是最贴近“本土文化”的。

世上鬼故事千百万，但永远是本乡人口耳相传的最吓人，这是因为文化的亲近。

所以，一个鬼故事移植到他国土壤，很容易产生排异反应。

在我个人的“恐迷”生涯中，见惯了西方吸血鬼，终觉得乏味——吸血怪物而已。如《恐怖游轮》《驱魔》还有“美恐”系列等，虽然时有惊悚，但恐怖不足。它们的故事陌生、新鲜，就像另一个“一千零一夜”。

▲《恐怖游轮》中同样的剧情的不断重复循环，同一个人的尸体堆积在一起

对我来说，是好玩大于惊惧。

更不用提“等而下之”的欧美恐怖，以“海量番茄酱”泼倒为乐的，更是无聊得很。

因为这一层文化的隔阂存在，好莱坞的大导演们，不论他们怎样精心设计，都比不过《山村老尸》的“一曲幽怨，一行人，提着白纸灯笼悠悠地走”来的恐怖。

▲《山村老尸》最后，楚美人的手慢慢降入水底

因为它召唤的，是我们文化基因里代代相传的不安记忆。

提到东方式的恐怖故事，在影像表现方面，日本必然是“集大成者”。《山村老尸》就是《午夜凶铃》的“亲传”；恶灵诅咒题材上，《咒怨》登峰造极；民间怪奇中，《怪谈新耳袋》无人出其右；要说脑洞大开的话，《世界奇妙物语》佳作频频……

说“日恐”是大而全，那么“泰恐”“韩恐”就是小而精——

尽管说，它们都与中国文化有重合，因此能被中国观众接受，但是，“泰恐”“韩恐”风格化明显，且是大有不同。

“韩恐”一如其它韩国电影，属于“不煽情就不会讲故事”一类。近年的出圈之作《釜山行》，在丧尸的拍摄和场面调度上，几乎近于好莱坞了，结局仍要对父女亲情大煽特煽。

▲《釜山行》中的大片丧尸

往前历数，《笔仙》（1、2部）《红色高跟鞋》《血之期中考试》以及“女高”系列等，煽情都是“韩恐”标配。也能看得出，“韩恐”喜欢反映社会议题，气质以凄美为主，恐怖退居其次。

比较起来，“泰恐”是认认真真地讲鬼故事。

小乘佛国，题材丰富，例如“诅咒”“养小鬼”“下降头”等等，各种信手拈来，让故事的细节丰实。轮回无明，因果业报，总是贯穿在“泰恐”的故事逻辑中，天然一个灵异世界观。一小一大，就为“泰恐”保了底，留下的创作空间大。

▲泰剧《禁忌女孩》剧照

但要让韩泰两个世界观的故事融合，“出戏”的可能性太大了。要么它是风格的大杂烩，得于丰富，失之凌乱；要么它就“断指求生”，舍弃各自风格、另找生路。

《灵媒》显然是后者，这部两大导演的用心之作，既不韩、也不泰，倒更像日本式的恶灵诅咒类型片。

文化“决定论”

恶灵的诅咒，这题材不是哪国专属。“日恐”与“泰恐”的区别在于，“日恐”的诅咒无理由、无逻辑，就像《咒怨》的那个阴宅，凡是进入的人都要死，一点道理不讲。

“泰恐”也有诅咒，但是重视因果性。如《鬼影》中的“诅咒”，就因为主人公的恶行招致。所谓的闹鬼，皆因为风月债难偿。这都是典型的小乘思想。

无需细数，像《鬼乱4》《鬼乱5》《邪降2》等知名“泰恐”，当中的恨皆有缘由，凡事都有“冤亲债主”，各人各得自己的报应——

▲《鬼乱5》角色海报

其中的区别，在于日本神道思想较为原始，如神道教还是“众神论”、“万物有灵论”。但从印度发源的小乘佛教，思想是高度宗教化的、哲学化的。于是，“泰恐”就带着惩恶弘善的教导意味。

再说回《灵媒》，它决绝地抛弃了“泰恐”世界观，这一次无关宗教了。这当然是韩国导演罗泓轸的功劳。

接受媒体采访时，罗泓轸曾说，《灵媒》和他执导的《哭声》是一个故事，只不过发生在泰国，甚至，“《灵媒》可以看作是《哭声》的续篇”。

▲《哭声》（左）和《灵媒》（右）

在电影中，“灵媒”是一种职业。做了灵媒的人，能够与神灵相通，并因此解决一些普通人遇见的邪祟。

《灵媒》中，主角尼姆就是一个灵媒，与她相通的神叫“巴扬神”。

▲《灵媒》片段，尼姆的家族世代信奉“巴扬神”

然而，“巴扬神”不是宗教的神，它只是一个村落的守护神——这更接近先民的原始信仰。

在罗泓轸的电影《哭声》中，同样没有宗教的神。先是，一个疑似的恶灵在村里作祟，人们相继死亡、无法反抗，就在主人公一筹莫展时，疑似是村落守护神的神出手相救。可是——

一好一坏都是“疑似”，信谁呢？

人性在抉择之间的脆弱，才是《哭声》的主题。

▲电影《哭声》剧照

类似地，人的选择也移植到《灵媒》之中，在原始信仰里，神不像宗教讲的那样，天然要“除恶惩奸”。例如稍古的犹太宗教中，上帝是要毁了人世的，至于所谓“普世的永福”，要等到公元1世纪“人子”到来。

无宗教的“巴扬神”，让《灵媒》区别于传统“泰恐”，在我看来，这是此次泰韩合拍的进步之处。跳出小乘佛国的局限，无疑能让“泰恐”接受新的滋养。

▲《灵媒》剧照

相应地，在班庄·比辛达拿刚的执导下，《灵媒》保持了“泰恐”一如既往的冷静、旁观，少了《哭声》中的歇斯底里和煽情。两国导演能互相学习，终归是好事一桩。

新型“鬼片”

总结来说，韩国导演带来了全新内核，泰国导演保证了“泰恐”风味，《灵媒》是这样一部博采众长之作。如果满分五颗星，在我个人，愿意给出四颗星。

《灵媒》在豆瓣开分7.0，在恐怖片类型中实属不易。

▲《灵媒》目前豆瓣评分6.5

以下的内容涉及剧透，请谨慎观看：

尼姆是“巴扬神”的灵媒，做这一行的几十年中，她都能感受到巴扬神的庇佑。当然，尼姆是一个“实事求是”的人，她说：“生病当然要去医院，像我们能做的，只是帮人们解决看不见的东西”。

但是，在回到泰国东北部的老家后，她的侄女——敏——出现了诡异之状。尼姆想要出手相救，但是不断受阻。

第一个阻力来自她姐姐，诺伊。

原来在最初，巴扬神选择的灵媒是姐姐诺伊，但是诺伊不愿意，为此，她还去信了基督教。在姐姐看来，自己女儿的症状，在于巴扬神想要选她作灵媒，她因此极力反对。

不过，“附身”在敏身上的，并不是巴扬神，而是恶灵——

▲敏被附身后，对着墙壁大喊大叫

故事展在人与人之间的犹疑之中，这与《哭声》一脉相承。但在这样的低效中，被附身的敏，状态急转直下。她被“数不尽的恶灵”附身，有狗灵、淫魔、怨毒的魂灵等等，电影也由敏负责了大多数诡异之状、恐怖之形。

抛开了宗教后的《灵媒》，讨论更多的是“信仰危机”：

姐姐诺伊没有信仰，她愿意为了不做灵媒，“随便去信一个宗教”。她的女儿敏，同样是没有信仰，她甚至视尼姆为一个装神弄鬼的神棍……没有了“信”，也就没有“救赎”。

“信”的缺失，反映的是本土文化衰微。《灵媒》有意识地做了种种比较：

纵向上，尼姆的家庭三代中，一代比一代“不信”。祖母一代，以做灵媒为荣。尼姆这代，出现了抗拒的诺伊。到敏这里，她完全视之为落后迷信。

横向上，在敏这一代年轻人身上，对本土文化和原始信仰（巴扬神）完全不信，但却热衷于过圣诞节，迷恋外来的宗教和文化……

导演们的用心非常明显。从人类史来看，文化是从原始信仰而来，文化建构起来后，它也为“当中的人”提供保护。将文化具像化，或许就是神的符号。

于是对神的信仰，代表着对一种价值的追求，它可以聚集一个群体的力量，也可以指导一个个体的发展。当然，它也代表某些束缚。

然而现代人面对的，是一个价值多元的时代，它更丰富了，但它也消散了曾经的价值取向。《灵媒》中，巴扬神败走之时，也就是每个人信仰消散的时刻，恶魔自然吞噬了人类。

好在《灵媒》只是一部电影，现实中当然没有“恶魔”。不过，此时此刻，有多少“巴扬神”又被抛弃了呢？

编辑 | 徐观

排版 | 文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