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礼！向陈同志致以父亲节的最高敬意

小陈走这天，我们全家都暗暗松了口气。

可算走了，他要回老家参加亲戚婚礼，一个月前已经定好了行程。恰逢周末是父亲节，我暗暗想，大概是上天都要放他一次假，他单身近四十年的表哥竟然成亲了。

小陈走之前，再三嘱托，不要让你爸妈为艾文做所有的事，千万不要。

我嘴上答应，其实心里暗想，放松几天也没什么吧。

这周恰逢艾文期末考试，家里气氛高度紧张，每天我都能听到小陈在怒骂艾文。放学回家，艾文吃完饭很自然地提议说：我想去散步。小陈大怒：不行！艾文没头没脑说：为什么不行？小陈气得半死说：刚才回家说好吃完饭就复习，你全忘了？！

他吼的声音越大，我爸妈的脸拉得越长，我妈几次三番跟我打小报告：你老公一吼，我和你爸吓得从沙发弹起来！

不带小孩的人都觉得，何必对小孩凶成这样呢？小朋友的天性不就是爱玩爱闹吗？干嘛老是凶神恶煞一样对他，小孩多可怜啊。

所以小陈一走，我妈很开心地叮嘱钟点工阿姨，晚饭不用煮汤了，那个喝汤的人走了。

家里的天空一下变换了模样，每个人都可以想干嘛干嘛，自由的空气果真格外香甜。

星期五晚上，艾文邀请我，妈妈，走，一起去散步吧。

我热情地跟在他后面，梅雨季节外面下着毛毛细雨，空气中传来栀子花的阵阵甜香。这不是挺好的吗？小朋友就该在大自然中玩个痛快。

说时迟那时快，艾文一声低呼，那是什么？我在黑暗中只看到路边有一坨东西正在懒洋洋地跳一下。

他举起手中的网兜，眼疾手快网下去，发出惊喜的欢呼：抓到啦！是一只癞蛤蟆！

这三个字让我内心恐惧地燃烧出了一个洞，小时候就算在田埂上跑了无数遍，看到癞蛤蟆都不敢直视，大人说癞蛤蟆有毒，碰了眼睛都会瞎掉。

我极力镇定住自己，劝说艾文：这东西有毒，快放了吧。

他像捉到了什么稀世珍宝一样跟我解释：我没碰到它的毒腺，而且癞蛤蟆这样摸是没有毒的，只有当你要摔它的时候，它受到很大惊吓，才会释放毒素，我上次去夜观的时候老师讲的。

这时候我第一时间想起了小陈，如果小陈在该多好，大吼一声，艾文就会不情不愿把癞蛤蟆放了。

现在他就像逮到唐僧的妖精一样，欢天喜地把那只看起来有一斤重的癞蛤蟆带回家了。

回家我爸妈反复劝说，无果。

艾文看起来想跟癞蛤蟆做室友的样子，他已经十分清楚明白，这家里没人是他的对手，现在他要爬在我们每个人头上做大王。

小陈走的第一个晚上，两个小孩到晚上11点都没睡。大的在网上查着癞蛤蟆的资料，神秘兮兮告诉我，他抓住的这只癞蛤蟆在澳洲数量巨大，把澳洲的蜥蜴都给吃绝种了。

小的本来如果过了10点还没睡，我和小陈就会默契地赶紧上车，颠几下就睡了干嘛在家里白费劲。但我爸妈觉得那种方法是错的，不能助长婴儿的坏习惯。所以直到11点，他们才达成共识，带妹妹上车。

秩序乱了，队伍不好带了，我看得出来，每个大人脸上都有点后悔，有点想念那个喝汤的人。

这天晚上，我叮嘱我妈，把癞蛤蟆偷偷放了。

我以为周六早上艾文会嚎啕大哭，没想到他沉着冷静智慧应对，又出门捉了一只小蛤蟆。那只大蛤蟆他可能也有点害怕，小蛤蟆一捉回来，艾文就开始了他最喜欢的筑巢作业，给小蛤蟆做一个温馨的家。整个下午，他都趴在地板上欣赏着蛤蟆，有时用手把蛤蟆捉起来，引来大人连声惊呼：有毒，有毒的！

掌握了智慧的艾文充耳不闻，一遍遍给我们科普，只有在极端情况下，蛤蟆才会释放毒素。

这时我无比希望他去做点正经事，作业写了吗？小提琴练了吗？葫芦丝吹了吗？课外书看了吗？

艾文假装什么也没听到，一个人拿着网兜，去给蛤蟆找吃的。

这种小孩在荧幕上还是蛮可爱的，正如诗人在远方很浪漫，真的在自己家里，就要疯了。没多久，他全身上下被叮了20个蚊子包回来，我妈气得大叫，再也不准出去了！

没用，艾文不听她的。

我爸也大光其火，想把小孩的网兜和提桶都给扔了。

我又开始想念小陈了，自从他走后，家里每个大人都变成了凶神恶煞。

不光不肯写作业，看书，也不肯吃饭，睡觉，艾文就像个野人一样，一直游荡在外面。实在看不过去说几句，小孩哭天抢地比你凶多了。

原本想着自由让每个人都能健康生长，结果呢，艾文带回了癞蛤蟆，他还希望院子里能种点葡萄藤，因为他听我妈说葡萄藤下经常埋着蛇，他对此欣喜若狂，蛇，我想要啊！

要你个头啊要。

我不想再做一个自由民主的母亲了，我想我的孩子跟原来一样，每天晚上都能练一会乐器，看一会书，按时上床睡觉，不是半夜11点钟还对着我虔诚发问：为什么我不能养一条蛇？蛇不是挺可爱的吗？

不能，不行，不可以！

我急需小陈来保障我的生命安全，幸好他在父亲节这天要回来了，艾文抓紧最后狂欢的时光，问我能不能去附近的农田。

我紧急拨通了小陈的电话，你对你爸爸说你要去干嘛？

儿子的嚣张气焰顿时灭掉了一大半，真厉害，好像野马一下被驯服一般。

小陈的出走，犹如东海没有了定海神针，猴子大闹龙宫。以前小陈训儿子的时候，我经常说，你都带他三年了，怎么还这么不听话呢？

那时小陈总是气呼呼地说不出话。

现在我找到了答案，三年了，小陈就是艾文的五指山，紧箍咒。

猴子就是猴子。

但每只猴子都有对应的大神。

离陈同志回家还有两小时，艾文正在家里撕心裂肺地大吼。

呵呵，你的好日子不多了。

等小陈回家，我 一定由衷地祝贺他：

同志，辛苦了，家里没你不行！

文/毛利

作家，已出版四部作品，上海松江人，有一个月薪两万的全职爸爸小陈，一个爱吹葫芦丝的小学生儿子，最近二胎得女，关注并星标，看独立女性如何在上海乡村如何用力生活。欢迎追更新栏目【结婚自愈手册】和【再生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