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分的国产神作，陈凯歌第二好的作品

都知道陈凯歌最好的电影是《霸王别姬》，某瓣9.6，戛纳金棕榈，影史地位无可撼动。

那，陈导第二好的是哪部？知道的人并不多。

这部拍摄于2002年，仅有10分钟的《百花深处》，某瓣评分9.2，仅次于《霸王别姬》。

当然，短片和长片的评判标准不一样，好的短片，在于会做“减法”和“留白”；

每一帧、每一秒都信息量极大，既能传递出丰富的画面信息，也散发着创作者于画面外的隐喻，最终达到以小博大，以无声胜有声的效果。

看完这部《百花深处》，便能理解当年的陈导创作能力有多强。

上世纪末，搬家工人阿乐刚干完一单活儿，皮卡车后头忽然窜出一中年小老头；

黄色的帽子，洗得发白的卡其夹克，张扬的运动裤，标准的老年人打扮。

小老头一张嘴，就是地道的老北京，他自称老冯；

老冯找上阿乐，是想请他们帮他搬家，就在百花深处。

这里科普一下，百花深处是确实存在的一条胡同，如今已经成了景点；

歌曲《one night in 北京》有句著名歌词——

不敢在午夜问路

怕走到了百花深处

人说百花地深处

住着老情人 缝着绣花鞋

从歌词中，我们便能品出胡同的雅致和深邃。

阿乐看老冯有点古怪，怕不给钱，老冯爽快地说，钱不是问题。

有钱干嘛不赚啊，让老冯上车，开车去他老家。

老冯上了车，坐在副驾驶上满心欢喜；

汽车穿过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穿过一栋栋现代化大楼。

老冯有些恍惚，把头伸出去张望；

阿乐赶忙制止了，老冯问这是哪儿啊，我怎么有点糊涂。

好在阿乐认识路，凭着记忆七拐八拐来到了印象中的百花胡同；

汽车一进蛮荒的城乡结合部，路边都是七零八落的砖房，老冯乐了，一下认路了。

一到目的地，阿乐几人傻眼了——

这哪儿是什么胡同啊，眼前除了一棵大槐树，四下里全是拆迁过后的黄土；

老冯跳下车，一下子焕发了主人翁的活力，让哥几个赶紧搬家；

阿乐感觉被耍了，本来想赚点加班费，没想到碰上个疯癫的人，让他们搬根本不存在的物件儿；

阿乐只能认倒霉，开车悻悻走了；

回城路上，接到老板电话，原来这老冯是个傻子，不止一次让人给他搬家，老板叮嘱阿乐别忘了跟老冯结账。

阿乐跟老冯要车钱，老冯振振有词，你们还没搬我给什么钱；

阿乐同事金宝搭话：你这什么也没有啊

老冯底气更足：这不都在这儿呢吗？

阿乐为了工钱，准备陪老冯演一出戏：不就是假装搬东西走个过场吗，只要有钱赚，干啥不是干啊？！

几个人开始有模有样地搬东西，一边搬，老冯还在一边叮嘱千万小心家里的老物件。

既不用出力还能赚到钱，这等好事让工人们乐了；

搬家的间隙，其中一个假装搬花瓶的工人要抽烟，递打火机的间隙忘了怀里抱着一个臆想的花瓶；

虽然他迅速恢复了姿势，但在老冯看来，怀里的花瓶还是碎了。

老冯蹲下身子，像个小孩子一样大哭起来。

嘴上埋怨着阿乐，老冯还是给了钱；

返程路上，老冯多次警告阿乐前面有个隐蔽的坑；

阿乐没注意，车还是陷进坑里了。

老冯一下车，发现坑里有个铃铛，这铃铛，正是老家院落里遗失的，从老冯失而复得的欣喜表情上来看，这个铃铛，遗失多年，老冯一家，也找寻了多年。

老冯拿在手里欣喜若狂，朝着家里大槐树狂奔，大喊着搬新家了，搬新家了。

阿乐望着黄昏下老冯孤独的剪影，影片结束。

陈凯歌这部《百花深处》戛然而止又意味无穷，借用一个「皇帝新装」的故事，描绘了城市化进程过快物是人非的景象，传递出了在城市变迁下，浓重的人文关怀。

一个铃铛，在阿乐眼中是个废铁，在老冯心中，那是整个世界；

老冯虽然痴傻，但身上流露的，是对传统的怀念，是对现代社会的无奈，相信我们每个人身边都有这样一个人，他们在世间孤独行走，我们叫不醒他，也没有权利把他叫醒。

《百花深处》的台词，虽然都是老百姓的日常对白，但每一个字，每一个声调，都传递着时代的变迁。

比如电影刚开头第一句台词，孩子问爸爸电脑在哪里？

这话看似跟主线故事无关，但却借用人物之口，交代了时代背景：科技不断进步，信息时代逐渐到来，老一辈的景致逐渐被淘汰；

这个孩子，是21世纪的主流群体，他们肩上承担的是未来的使命。

20年后，陈凯歌一语成谶。

在搬家的路上，阿乐揶揄老冯说：如今就这老北京，才在北京迷了路呢。

这句台词的背后，是房地产爆发的开端，是拆迁变革的端倪；

老旧房子不断修葺扩建，原来的老四九城褪去所有的特征。

取而代之的，是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

与之相对的，住在百花深处的老冯，自然也跟不上时代的步伐，他像是一座承接新旧时代的老桥，摇摇欲坠，几近坍塌。

老冯怎么成疯子的，影片没有交代，但从他对现代社会的不适应和浓烈的念旧情绪上推断，拆迁、分家等字眼必定是其中的原因。

冯远征饰演的老冯，片中疯疯癫癫，语无伦次，朴实而单纯。

看完他精湛的表演，观众会惊叹于他对「疯癫」把握之精准，也难怪为什么能成为饰演小丑呼声最高的演员。

戴着不知道谁剩下的黄色帽子；

洗的发白的运动衣；

毫不搭调的红色运动裤。

这个形象配合着影片整体昏黄的风格，自带一种独特的视觉压力。

他的疯癫、他的执着、他的无奈、他的念旧；

你在这世界独自行走，这世界却由他人掌控。

这是一种压抑在胸口无法排解，郁闷至极的压力和无奈。

老房子里有他的回忆，搬家工人搬的不是大衣柜，而是老一代人的品味；

紫檀木、金鱼缸、花瓶、灯座，这些上被人珍视的古董文物，在时代的碾压下，都遗失殆尽了。

有网友评价这部短片——

沉重而不激愤，平和而不造作。工业文明取代农业文明应该说是人类发展进程的必然，无数人为之奋斗，其实也不能说有错。然而传统情结深藏，故土恩怀难消，被时代遗弃的人只能饮恨疯癫。高楼大厦一夜起，车轮碾碎百花香。东瓶西镜终遗忘，徒留痴人抱铃铛。

的确，那个时代的陈凯歌，长歌当哭，为时代而感慨，为文化而悲愤。

就像影片最后那个被土掩埋的铃铛，当它再次响起时，千万钧的力就这么不声不响地落在心尖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