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棚芹菜被熟人偷喷毒药：农户接受私了，为何这不只是赔偿的事？

被喷毒药的芹菜已经干枯 被喷毒药的芹菜已经干枯

江苏徐州一家农户大棚里的芹菜因长势良好，加之价格又高，便遭熟人嫉妒给偷喷毒药，结果芹菜干枯没法售卖，就此农户愤而报警，然而喷药人得知后便主动找到农户求协商赔付损失，最终农户接受了私了。依照农户的说法：“大家也都互相认识，看着对方挺可怜的，便不再追究了（芹菜价值5000元，对方给了3000元）。”

毫无疑问，这是典型的“羡慕忌妒恨”极端事例。只是如若农户真要掰扯是非，那么喷药人确实会被追究法理层面的责任（不排除有刑事责任，但民事责任肯定有）。而农户之所以会接受“私了”，主要在于损失不大，并且投药人已经主动出面赔付损失，这种情况下，如果没牵涉到人身的损失，多半就会走向“熟人自治”。

不过在一定程度上，现今的“熟人自治”已经很局限，只有符合“伤害小，关系熟”才可能取得和解，要是牵涉的利害较大，就不再适用。说到底农户也很清楚，“别人都如此祸害你，怎能不给对方长点记性”这般朴素的反制逻辑。

但是回到死磕喷药人的选择上，如果不能处理好，即便可以得到程序上的维权，却很可能不被“熟人圈”接受。在这个事情上，关系的亲疏和喷药人的处境最为关键，因为普遍来讲，人们认为损失5000元的芹菜可接受，让熟人面对牢狱之灾不可接受。

不得不承认在是非的掰扯上，黑白分明是一回事儿，折中选择最优解是另一回事儿。当然从根本上讲，两种考量并不绝对矛盾，而是较为直接地反映出现实世界复杂的一面。就拿喷药人来讲，只是因为“羡慕忌妒恨”就去做坏事儿，自己非但没捞着任何好处，反而还搭上3000元及自己的脸面。

之所以这样强调，到不是为喷药者“脱罪”，而是我们在考量纯粹的迫害他（她）人的事情时，确实该考虑施害者的心理，只有如此我们才能更好地厘清作恶背后的基本逻辑，以便在追究责任的过程中寻求救赎的可能（主要指那些游走在道德和法理界限周边可控的小恶行）。

要知道仅靠“死磕和严惩”不见得对所有作恶者都适用。一般来讲牵涉到性命的恶行，人们要求去严惩作恶者，只要罪行属实确实没问题。但对于“可私了”、“可法治”的作恶者来讲，最好还是更为谨慎些。

就“私了”来讲，人们普遍的印象是和稀泥。可事实上，“私了”不仅意味着私下和解，还意味着对作恶者的道德性保护。就以“整棚芹菜被熟人偷喷毒药”的事情而言，农户选择“私了”，最主要在于保护喷药者的脸面，因为但凡诉诸法理解决这个事情，就等于周遭都知道谁是喷药者。

不夸张地讲，在“熟人圈”生活，损失钱是小事，要是脸面丢光，确实是没法混下去的。并且如果农户死磕到底，就算也能拿到赔偿，却可能跟喷药者结下仇怨；但要是农户放过喷药者，那么不仅可以拿到赔偿，还在道德人情上居高临下，可谓算是一举两得。

另外就“羡慕忌妒恨”的极端事例来讲，只能是发生在“熟人圈”。毕竟对于不认识的人来讲，就算也会“羡慕忌妒恨”，但也基本停留在“嘴炮”层面，并不会真的去行动。据此而言，“整棚芹菜被熟人偷喷毒药”这种事情发生在“熟人圈”也就不足为奇。

尤其对于乡镇里的一些农人，很多时候确实会因眼界的狭隘让劣根性肆意发作。在这个问题上，当然城市里的狭隘人也存在，但这里因谈论的是农户之间的纠葛，所以就单独拿出来进行考究。事实上媒体的叙事已经很明显，触发“羡慕忌妒恨”的核心是“芹菜长势好，价格却又高”。

在这个基础上，即便农户没有明说喷药者是谁，核心的熟人关系圈中，人们也基本上心中有数了。但是只要不明说，事情就不会太扩大化。当然在熟人关系里，有时候不仅是熟人的关系，还可能牵涉较为复杂的亲属关系，所以对于“私了”本身而言，应该也是权衡利弊的结果。

与此同时，就“芹菜价值5000元，对方给了3000元”这种处理来看，可能喷药者在熟人圈的地位也是相对边缘化的。简而言之，就是喷药者可能是熟人圈公认的弱者，无论是经济上，还是道德上。

于此才会出现双重的退让：法理上不追究，赔偿上不多要。不得不说，“熟人自治”也有既定的包容性。它首先是认可追责机制的，但是在追责的过程中，如果罪行较轻，就会主要考量作恶者处境，也就是在不违背法理框架的情形下，尽可能地不去把作恶者推向绝境。

当然这跟亲亲相隐还不太一样。但是就大传统来讲，也算是基于乡土秩序的延伸。或许有些人会认为，如今还拿乡土秩序说事儿，是不是有点过时。在这个问题上，其实只能说大框架的乡土秩序已经不复存在，但是小范围内的熟人关系，却依然保留着乡土秩序那套规则。基于此再去理解农户为何选择“私了”来解决问题，就更为容易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