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 | 毛泽东和李淑一

前言

“我失骄杨君失柳，杨柳轻飏直上重霄九”，在这首《蝶恋花·答李淑一》的词中，“杨”是指毛主席的妻子杨开慧，而“柳”便是李淑一的丈夫柳直荀，他们都曾为了革命事业而奋斗。新中国成立后，毛主席和李淑一时常互通书信，信中便写下诗词，纪念自己逝去的爱人，也正是这首《蝶恋花》词，道出了这两对爱人彼此之间深厚的革命友情。

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

毛泽东与柳直荀、李淑一的相识，要从他在长沙求学时说起。

彼时，毛泽东就读于湖南第一师范学校，他的老师杨昌济对自己很是看重，经常在别人面前夸赞，说毛泽东将来必是国之栋梁。毛泽东等优秀青年，也时常去杨昌济家中交流学问、商讨国家大事，一来二去，毛泽东便与杨昌济的女儿杨开慧相识了。

杨开慧时常听父亲提起毛泽东，她自己也阅读过毛泽东的读书笔记，认为此人确有才华，当与本人见面聊天后，便深深地被他吸引。恰逢杨昌济受李大钊之约赴北京大学任教，杨开慧跟随前往，而杨昌济也为毛泽东谋了一份“北大图书管理员”的工作，这段时间，毛泽东便与杨开慧有了更多接触的机会，日子久了，渐生情愫，并于1920年结为夫妻。

图 | 青年毛泽东

杨昌济和柳直荀的父亲柳午亭是好朋友，1912年，柳直荀在长沙广益中学读书，寄宿在杨昌济家中，此时毛泽东等学生时常出入，便与柳直荀结下了深厚的友谊，谈论学问的时候，柳直荀也很愿意参与其中，那时都是少年，风华正茂，心怀家国天下，畅谈革命理想，均树立了“救济天下”的胸怀抱负。

李淑一是杨开慧的好朋友，二人往来之间，便认识了柳直荀。

毛泽东听闻柳直荀的父亲柳午亭曾留学日本，寻求救国真理，再加上从老师杨昌济口中听说他为人正直，学问高，因此一直有心拜访，一次趁放假，毛泽东便约了柳直荀前去拜访其父亲。

一番交谈，毛泽东确实发现柳午亭学识过人，不仅精通历史文学，还对家国天下、世界格局有着独到的见解，而毛泽东的豁达思维、格局论道也给柳午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毛泽东走后，柳午亭告诫自己的孩子，一定要向毛泽东看齐、向他学习，柳直荀谨记父亲教导。

图 | 柳直荀

1919年，五四运动爆发，毛泽东组织新民学会上街游行，此时的柳直荀虽还在上学，但也贡献着自己的一份力，他带头冲破学校阻挠，带领同学们参加到爱国游行活动中。与此同时，长沙成立学生联合会，柳直荀被评选为评议部长。

中国共产党成立后，毛泽东任湖南党书记，为了扩大党的影响，他创办了湖南自修大学，主要学习马克思列宁主义，在此期间，培养了大批党员，也借此机会，让更对学生走进来学习。柳直荀便是其中之一，他认真阅读革命理论书籍，受毛泽东指点，到工农群众中学习，思想觉悟有了极大地提高。

1924年，柳直荀经何叔衡等人的介绍，加入中国共产党，同年10月，在杨开慧的撮合下，李淑一摆脱封建婚姻的束缚，和柳直荀结为夫妻。

图 | 柳直荀和李淑一

李淑一对柳直荀的欣赏，要追溯到1916年，彼时，湖南学生联合会爆发了抵制日货的行动，李淑一参与其中，随同学们在队伍中高呼口号，正义凛然。而此次游行的领导人之一，便有柳直荀，柳直荀作为代表向群众们讲话，赢得了李淑一的钦佩。

新婚燕尔，柳直荀依旧忙于革命工作，二人虽聚少离多，但在柳直荀的影响下，李淑一接受了革命思想，十分支持丈夫的工作。那段时间，湖南农民运动发展迅猛，柳直荀的工作更忙了，甚至只有在会议间歇期才有时间回一趟家，李淑一虽然怀着孕，也从未有过半句怨言。

但是风云突变，革命形势的日益严峻，长沙的环境也变得紧张起来。突然一天，柳直荀匆忙回到家，告知妻子自己要出门，并让他们尽快搬家，于是李淑一收拾了行李，于第二天回到娘家。这天，柳直荀也在岳父家吃了一顿饭，饭后便要走了，李淑一将他送到小巷尽头，二人依依不舍地诀别，不想这竟是他们最后一次相见。

李淑一为柳直荀生了一双儿女，柳直荀走后，她不仅要照顾孩子，还要赚钱补贴家用，更有甚者，时常还要面临国民党的抓捕，李淑一东躲西藏，日子过得很艰辛，再加上人们都知道她的丈夫是共产党，在国民党制造的恐怖环境下，谁都不敢聘用她做工作。

图 | 毛泽东

万幸的是李淑一是女子师范毕业的高材生，有文化，于是她当起了家庭教师，虽然薪水不多，但勉强够一家人开销。

柳直荀走后一直想方设法与妻子取得联系，李淑一得知丈夫近况良好也是倍感高兴。1929年，身在天津的柳直荀给李淑一寄了封信，信中说明准备接他们母子来津，不想这封信被国民党半路拦截，李淑一也因此被捕入狱，多亏柳、李两家的人出面保释，李淑一才免于牢狱之灾，但被要求不能离开长沙半步。

李淑一劝杨开慧与毛泽东断绝关系

1930年，彭德怀率领红三方面军进攻长沙，当时长沙的军阀何键并不在城中，因此彭德怀取得全面胜利。闻讯城池被攻破的何键恼羞成怒，率领军队复攻长沙，虽收复失地，却将此事视为奇耻大辱，于是，抓不到红军战士的何键，便拿他们的家人出气，这其中就包括了毛泽东的妻子——杨开慧。

杨开慧被关入狱中已经八天了，无论对她采用怎样的刑罚，她就是什么都不说，她的气节让执法处长李琼很敬佩，但也让他明白，用武力的方式威逼杨开慧投降是不可能的了，于是他向何键提议，采用劝降的方式。

图 | 杨开慧

有许多人到监狱中探望杨开慧，在众人之中，李琼最先瞄上的人是李淑一，在她看来，李淑一和杨开慧从小认识，又是闺蜜，说话一定有分量。

杨开慧听到李淑一叫自己的名字，便艰难地抬起头。李淑一想抱抱杨开慧，可是她浑身都是伤，实在没法下手，触及伤口，怕会更疼。李淑一眼泪漱漱而下，她哽咽着对杨开慧说：“开慧，你一定要出去，你不能在这里待了，再待下去，真的会......”

李淑一劝说着杨开慧，不就是和毛泽东断绝关系吗，又不是背叛党，只要答应了何键的条件，就能生存下来，杨开慧现在还不到三十岁的年纪，还有三个孩子，孩子需要母亲啊！在与敌人的较量中，不过是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其实杨开慧完全可以以“谎言”暂时保自己周全。

图 | 杨开慧与毛岸英 毛岸青

但是杨开慧断然拒绝，无论如何都不会向国民党屈服，无论如何都不会与毛泽东断了关系。

李淑一不高兴了，拿杨开慧的孩子做起文章：“你得对你的孩子负责，他们是你和润之的亲骨肉，敌人没有对他们赶尽杀绝，难道你要把他们的生命葬送吗？他们的爸爸现在不在身边，不能再没有妈妈了！”一旁的孙嫂也开始劝杨开慧，凡事不能意气用事，不管如何，应当为了孩子活下来。

杨开慧已经看透了国民党的伎俩，她对李淑一说：“敌人这招看似生活小节，但实则关系重大，如果我宣布脱离与润之的关系，不仅润之颜面挂不住，更灭了所有共产党的志气。我不会背叛爱情和信仰，我的人格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这番话李淑一一字一字地听着，从杨开慧嘴里说出来，是那么认真，那么坚定。

杨开慧讲起了和毛泽东的爱情故事。杨开慧还只是个十几岁小姑娘的时候，便欣赏毛泽东的才华，崇拜他、敬仰他，毛泽东将他全部的才华都用在民族大义上，而不是为了升官发财，在杨开慧看来，这才是最有魅力的，他们之间是夫妻，亦是战友，他们都拥有一个共同的老师，便是杨开慧的父亲杨昌济，他们自上而下都是有气节的人。

图 | 杨开慧

毛泽东爱杨开慧，但为了革命，不得已远走他方，成就大业，而杨开慧自然不会拖丈夫的后腿，更不会背叛他们的爱情。

李淑一生气了，“不是让你出卖组织和同事，你出去以后不需要对任何人愧疚，可是如果你走了，三个孩子没人照顾，润之以后会责怪你！现在是特殊时期，这样选择，不会有人为难你，更不会有人责怪你！”

“生命的灯火一旦熄灭，一切物质和精神随之消亡。可是，我是妻子，要保存我志存高远的爱人；我是党员，当灾难来了我就当叛徒，至少是当逃兵，我还是人吗？”杨开慧大义凛然，“我不允许我的感情在敌人那里大做文章，在共产党人艰苦卓绝的奋斗岁月里，儿女情长是可笑和可耻的，我如果断绝和润之的关系，恰恰是对我自己的不尊重。”

图 | 杨开慧 毛岸英 在狱中

“我和润之有相同的梦想，有相同的追求，即便我走了，我的爱人还在，他会继续为我实现梦想，实现追求。我不会做任何让步，哪怕是一点小小的让步，都是我信仰和婚姻的亵渎，今生今世，我能有这样一段婚姻，我感到幸福，爱上这样一个以天下苍生为己任的英雄，我也感到知足。我要留下一个完美无瑕的故事，我不允许这个故事有半点杂质。”

李淑一无话可说，只能默默地流着眼泪，她知道，无论自己说什么，杨开慧都不会听从，更何况听了这番言论的李淑一，也深深地被感动了。

可是李淑一不敢想象从小和自己长大的杨开慧，就这么走了，看着她遍体鳞伤的样子说：“开慧，你变了！”杨开慧却说：“淑一，你也变了。你从前也不是共产党员，但是你特别支持你丈夫柳直荀的事业，为他操劳，为他担忧，可你今天用激将法来劝导我，就是在无视共产党人为国家和民族做的伟大事业和巨大牺牲！”

图 | 杨开慧故居

李淑一沉默了，临别前，杨开慧请求李淑一帮自己一个忙，一定要想办法把毛岸英救出去，然后倚着墙站起，向李淑一深深地鞠了一个躬。杨开慧给李淑一支招，让李淑一出去之后，尽可能地多召集一些记者来，这样就可以借着舆论的压力，国民党就会有所顾忌。

1930年11月14日，杨开慧英勇就义，年仅29岁。在井冈山的毛泽东听到这个噩耗，写下“开慧之死，百身莫赎”八个字。

李淑一苦苦查询柳直荀牺牲的真相

柳直荀与李淑一分别，就再没见过面。1933年时，她曾在梦中见过丈夫，只见丈夫浑身血迹，衣衫褴褛，李淑一从梦中惊醒，内心依旧感觉惶恐不安，由于太过思念，不禁有感而发，李淑一结合那场梦境，写下一首《菩萨蛮·惊蛰》：

“兰闺寂寞翻身早，夜来触动离愁了，底事太难堪，惊侬晓梦残.征人何处觅？六载无消息，醒忆别伊时，满衫清泪滋。”

图 | 李淑一

直到新中国成立，李淑一才知道柳直荀牺牲的消息，但是始终没有人告诉她，柳直荀是在什么地方牺牲的，是如何牺牲的。

为此，李淑一专门去问了时任内务部长的谢觉哉，得到的答复却是模棱两可，“柳直荀同志可能是在战斗过程中牺牲的，牺牲地点可能是沔阳或者监利。”为了弄清情况，李淑一和儿子刘晓昂走访多地，拜访当年时间的知情人，但是均未找到答案。

1950年时，李淑一曾给毛泽东写信，信中说明杨开慧牺牲场景和自己在国民党统治区这些年来的经历，毛泽东回信，谈到了柳直荀牺牲的事情，内心表示感慨，并派毛岸英前去探望李淑一母子及柳午亭。自此以后，李淑一与毛泽东的书信未曾间断。

图 | 毛泽东

1957年时，李淑一再次给毛泽东去信，附上了自己昔日填写的那首《菩萨蛮·惊蛰》，毛泽东给李淑回信，“如果你去柳直荀墓时，请代我悼念”，并写下那首为后人熟知的《蝶恋花·答李淑一》，表达着对柳直荀的怀念之情。

“我失骄杨君失柳，杨柳轻飏直上重霄九。问讯吴刚何所有，吴刚捧出桂花酒。寂寞嫦娥舒广袖，万里长空且为忠魂舞。忽报人间曾伏虎，泪飞顿作倾盆雨。”

直到1967年，李淑一从报纸上看到消息，柳直荀是被自己的同志杀害的，李淑一怀着满腔疑惑再次找到谢觉哉，谢觉哉这才告诉李淑一实情：

图 | 毛泽东 杨开慧 油画

原来，1932年1月，湘鄂第四次党代会召开，柳直荀作为分局特派书记也去参加了，那时候，他得知中共中央分局书记夏曦推行“左”倾机会主义路线，不少同志都被杀害了，柳直荀怒不可遏，本想去劝夏曦迷途知返，怎料保卫局的人将柳直荀逮捕，并诬告他是改组派分子，逮捕行动是受了夏曦的批准。

那年中秋节前夜，柳直荀被残忍杀害，他和100多名同志，手脚捆着，嘴里塞了棉花，当行刑者问柳直荀还有什么话要说时，柳直荀正义凛然地回答道：“请在我的问题搞清楚之后，再把我的死讯告诉我的妻子，告诉她我是一个正直的共产党员。”这件事情的经过，在当时教育部工作的熊瑾玎的夫人处，有详细的记录。

谢觉哉告诉李淑一，柳直荀是一个正直的人，是一个英雄，他的光辉事迹一定会为后人铭记，一定会永远地载入史册！

图 | 毛泽东 杨开慧

柳直荀牺牲的真相大白于天下，1979年，湖北省政府修建了烈士殉难处，监利县人民政府还修建了柳直荀的纪念亭，李淑一为亡夫撰写了碑文，并告诫后人：团结戒自戕，江山血铸成。

直到1997年李淑一去世，她都没有选择再嫁，而是含辛茹苦地将与柳直荀的两个孩子抚养成人，并培养成材，他们早年早有约定，要培养自己孩子上大学。她的两个孩子也十分争气，女儿毕业于湖南国立师范音乐系，后定居美国，儿子毕业于上海交通大学电机系，后在国家计委参加工作。

小结

杨开慧被何键抓入牢中时，何键并没有杀害她的念头，因此叫李淑一去劝她与毛泽东断绝关系，李淑一的劝说，只是希望好朋友能活下来，但她深深地被杨开慧的党性、被她与毛泽东的那份真挚的感情所深深震撼、折服。在杨开慧的影响下，李淑一坚守自己的婚姻，虽然柳直荀牺牲多年，但她始终陪伴，长相厮守。

图 | 杨开慧雕像

在那个艰难的革命岁月里，战火无情，但是一段段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为人称赞，至今读来，依旧历久弥新，依旧震撼着我们的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