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老板踩雷换国籍生意

边防警察巡视边境打击偷渡活动

三名公司老板，竟把出售护照作为盈利手段，帮助各色人等置换某国国籍。他们的行为应该如何定性？

境内境外勾结

45岁的蒋洁胜是上海某商务公司的法定代表人。2016年下半年，因公司原先经营的项目停摆，他遣散了手下员工，打算另寻出路。2017年1月，蒋洁胜去某国考察珠宝生意，向一个名叫索吞的华人打探行情。

索吞向他透露，自己还兼做帮助中国人办理移民某国的生意。据索吞介绍，某国政府承认双重国籍，且没有“移民监”这样的规定，即不像欧美国家那样，比如在加拿大，当地政府要求枫叶卡（相当于美国绿卡）的持有者，在获得移民签证后5年内必须住满2年，才能保留永久居民身份。如果移民者拿到了枫叶卡，却没有达到居住时限的要求，将会被取消永久居民身份。索吞说：“移民某国就没有这样的麻烦。”蒋洁胜问：“某国是欠发达国家，经济水平要比中国差很多，移民有什么意义呢？”索吞说：“移民某国可以置换成华侨身份，享受中国国内的华侨待遇与福利，比如创业、子女教育、生育及生活上的照顾啊！”

一语惊醒梦中人。蒋洁胜当即请求索吞带自己入行。索吞为蒋洁胜确定了边境接头人——杨三囡。由她为蒋洁胜所介绍的国内客户办理某国护照、身份证、户口簿，并带客户从边境偷渡到某国。索吞为偷渡的客户办理相关证件，再由其安排客户持某国护照以“买关”（花钱买通某国人员确保通关）方式回中国。他还提醒蒋洁胜，客户办理某国身份证、户口簿一般不需要本人到场，但某国移民局有时也会要求申请人面试，这同样可以暗箱操作。

蒋洁胜回国后，第一时间约杨三囡见面。杨三囡告诉他，索吞已经向她布置过任务了，“只要把客户带过来就行”。人海茫茫，要找移民某国的需求者无异于大海捞针。蒋洁胜联系了素有交往的上海女老板罗婧婷，她虽是“80后”，却已在生意场上打拼多年，颇有人脉。罗婧婷发动了公司的几个员工，安排他们招募需要办理某国护照的客户，对外报的底价是25万元左右，员工可以获得提成。

随后，蒋洁胜又联系上了在深圳闯荡的黑龙江女子王永梅，她胆子大，立即提出自己在深圳注册公司，专做移民中介。蒋洁胜在微信上点赞道：“不愧是女强人，敢想敢干。”不久，王永梅四处张贴小广告：移民某国快速拿华侨身份，规划子女教育和财产配置。

不到一个月，蒋洁胜就搭建了运作的班子。经索吞提议，这几人组建了微信群，讨论通过了合作方案。蒋洁胜、罗婧婷、王永梅负责找客户，杨三囡配合索吞办某国护照。护照办出后，客户可以选择快递寄回国内，可以持中国护照去某国取，也可以从边境便道偷渡到某国取。杨三囡帮客户办某国户口簿、身份证并带客户走便道到某国，通过索吞办理某国护照以及来华签证。索吞还负责搞定某国海关，让客户以某国国民身份回中国。他们商定了利益分配比例。

“客户”各怀鬼胎

蒋洁胜本以为移民某国的人很难找，哪知客户纷至沓来，他们有着各式各样的动机。

上海市某私营业主盛丰欠下累累债务，还欠缴税款十多万元。2016年12月，法院将他列入失信人员名单。盛丰隐匿了部分资金，并不太缺钱，但他被限制出境、限制高消费，连到外地也只能坐绿皮火车，生活极不方便。2017年4月中旬，他偶遇曾经有过生意往来的罗婧婷，罗告诉他自己在做移民中介生意。盛丰闻听，立即想到了目前的处境——如果加入某国国籍，金蝉脱壳，不仅省去了因失信带来的麻烦，还能以华侨的身份经商。

经罗婧婷介绍，盛丰与蒋洁胜见了面，罗婧婷说盛丰是失信被执行人，想要在国内使用某国护照，还要办外国人工作签证，问蒋洁胜怎么操作。蒋洁胜说他可以安排盛丰从边境便道偷渡到某国，取护照、办来华签证后再用某国护照入境。闻此，盛丰迫不及待说要尽快办理，蒋洁胜张口就要38万元人民币的费用，声称除了办理某国户口簿、身份证、护照、来华签证，还要办“无犯罪记录证明、学历证明和工作经历证明”三件套，每个环节都要花钱。两人讨价还价后，最终敲定32万元人民币。

蒋洁胜向盛丰收集了照片及身高等信息，15天后，把办好的某国身份证、户口簿拍照通过微信发给他。因为是失信人员，不能用中国护照乘飞机，盛丰遂决定走便道去某国拿办好中国签证的某国护照。于是，蒋洁胜陪盛丰到边境，杨三囡在关口接应。之后，杨三囡陪盛丰到某国移民局办理相关手续，护照办好后，杨三囡安排其持某国护照回中国。

上海市居民邹晓林，家里已经有两套房子。因为手里有不少闲钱，他想再投资置业，但因为限购政策，不能再买房。他了解到作为外籍人士，不受限购政策限制，但购房时必须提交护照。邹晓林早就认识罗婧婷，听说罗做移民中介业务，遂动了变换国籍在上海解决买房限购问题的心思。经罗婧婷牵线，他与蒋洁胜谈好价格后，就由罗婧婷安排行程。罗婧婷向邹晓林介绍办理某国护照的流程、偷渡路线及需要注意的事项，还开了微信视频让他与杨三囡认识。之后，邹晓林获取了护照，但还没有等到一年期满，蒋洁胜等人就案发了，他的钱打了水漂。

警方查明，为了突破房产限购政策通过罗婧婷办理某国护照的竟有10人之多，他们的某国护照身份信息都是虚假的。在罗婧婷、蒋洁胜、杨三囡等人的安排下，他们或从边境便道偷渡，或持某国护照偷渡，有人还多次偷渡。

深圳市龙岗区无业青年黄建，2018年3月因寻衅滋事致人重伤后出逃，在路边看到了王永梅公司的小广告，决定移民某国逃避处罚。王永梅收费后，带他与杨三囡接头。2018年5月3日，黄建在跟随杨三囡准备去走便道的途中，被公安机关发现其是网上追逃人员。杨三囡一并被带到公安机关，蒋洁胜团伙组织他人偷越国（边）境案发。

终受法律制裁

2019年5月14日，上海市人民检察院第一分院以组织他人偷越国（边）境罪，对蒋洁胜、罗婧婷、王永梅、杨三囡提起公诉。

检察机关指控，2017年1月至2018年4月，被告人蒋洁胜为牟取非法利益，分别伙同被告人罗婧婷、王永梅、杨三囡等人，采用境内外勾结、分工协作的方法，组织中国公民多次从边境便道偷渡至某国，非法获取该国护照，后又组织他们偷渡入境，或者以某国人身份从口岸入境。蒋洁胜、罗婧婷、王永梅、杨三囡从中非法获利分别为271万元、116万余元、42万余元、18万元（均为人民币）。

四名被告人对指控的基本事实均当庭供认。庭审辩论主要围绕起诉书认定的非法所得数额和罪名定性展开。蒋洁胜辩解说，其非法所得只有70万元左右，且其明知涉案而主动从境外回沪意欲自首，应认定为有自首情节。他的辩护人提出，蒋洁胜的行为应构成偷越国（边）境罪。罗婧婷的辩护人则提出，罗婧婷的行为应构成提供伪造、变造的出入境证件罪；认定罗婧婷非法所得数额应排除返点及业务员的提成部分。王永梅的辩护人对检察机关指控的犯罪定性不持异议，但认为其只组织一人偷越国（边）境一次，违法所得只有11万元。

法院认定，蒋洁胜至少向19人出售某国护照19份，组织其中12人多次偷渡；罗婧婷参与向11人出售护照11份，组织其中9人多次偷渡；王永梅参与向7人出售护照7份，组织其中2人多次偷渡；杨三囡参与向9人出售护照9份，组织其中8人多次偷渡。

法院审理认为，被告人蒋洁胜伙同被告人罗婧婷、王永梅、杨三囡等人，出售出入境证件数量均为5份以上，均系多次组织他人偷越国（边）境，且参与共同犯罪违法所得数额巨大，蒋洁胜组织他人偷越国（边）境人数众多。四人均构成组织他人偷越国(边)境罪。蒋洁胜明知涉案同伙被抓仍主动从境外返沪，罗婧婷通过家属退赃20万元，在量刑时酌情予以考虑。

2020年1月17日，上海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以组织他人偷越国(边)境罪，判处蒋洁胜有期徒刑九年，剥夺政治权利二年，并处罚金人民币五十万元。罗婧婷获刑八年，剥夺政治权利二年，并处罚金人民币二十万元。王永梅获刑七年，剥夺政治权利一年，并处罚金人民币十万元。杨三囡获刑七年六个月，剥夺政治权利一年，并处罚金人民币十万元。被告人均未提出上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