域外观察：美国的警务社会工作

一、美国警务社会工作的发展历史

警务社会工作者的出现最早可以追溯到警察部门内妇女局 (Women's Bureau) 的建立。尽管有资料显示, 1891年的芝加哥和1905年的波特兰市都诞生过女性执法者, 但通常是认为1910年是美国女警诞生的一年——也是社会工作者入驻警局的开始。这一年九月, 爱丽丝·斯坦宾斯·威尔斯夫人 (Mrs Alice Stebbins Wells) 被任命为洛杉矶的一名警官。在她成为警察之前在工作中, 威尔斯夫人对警察部门的工作内容进行了研究, 并得出结论:警察部门对女性工作者的需求非常强烈。即便如此, 她的入职也非易事——大多数部门的警察强烈反对雇用女警官。威尔斯夫人说服了100名当地公民签署了一份请愿书, 才使得市长和议员最终批准了她入驻警察部门的请求。社会活动家Minnie F.Low曾经这样评价警务社会工作者:“芝加哥警察局有一名社工值班。许多人来到警察局来表达他们的真实和想象中的不满, 社会工作者被指派去‘处理一些琐碎的、有辱人格的诉讼, 调整不太严重的投诉。’”由于社会工作者的努力, 这样的诉讼大大减少了, 这一安排还赢得了法院的支持和好评。伴随着社会工作者的活跃表现, 警察部门的种种顾虑逐渐消失了。因此, 两年内 (1913年8月) 芝加哥警察局任命了10名具有社会工作经验的女警察。到1919年, 这一数字已增至29, 到1920年, 所有主要城市地区都有警务社会工作者。到1930年, 在美国200个警察部门中有500多名女警察。在接下来的二十年里, 警务社会工作稳步发展。

20世纪50年代, 性骚扰、性别歧视、刻板印象等都对警务社会工作的推广产生了负面影响。其他问题如缺乏议员和公民团体的支持、缺乏预防和保护服务所需的资金;社区和警察部门之间难以协调的矛盾都直接导致公众对警务社会工作失去了兴趣, 在这一时期的警务社会工作停滞不前。

尽管警务社会工作者一直相信社会工作和执法部门的合作可以在被害人服务领域作出更大贡献, 但一直到20世纪70年代中期, 此起彼伏的女权运动才使得警务社会工作重新变得活跃起来。1984年, 联邦执法援助管理局 (LEAA) 和州县分拨的资金使警务社会工作重新崛起。日益增长的关注和资金使更多的被害人服务和证人援助计划得以发展。1985年, 对这类项目进行的一项全国性调查报告显示, 只有7%的被害人服务和证人援助计划是警方主导的, 但到了1990年, 超过37%的执法机构都已经实施了受害者服务项目。1984—1997年期间, 联邦拨出20多亿美元援助家庭暴力、性侵犯、虐待儿童和其他暴力犯罪的受害者。1994年, 《联邦暴力侵害妇女法》为这些项目提供了更多资金。1994年, 《联邦执法和犯罪控制法》还向州和市警察部门拨款数十亿美元, 以制定危机干预和家庭暴力咨询计划。到1999年, 全国范围内有近10 000个被害人和证人援助、被害人服务、家庭暴力和性侵犯治疗计划。同年10月, 克林顿总统签署了2000年的《暴力侵害妇女法》, 将《暴力侵害妇女法》延长至2005年, 并授权在5年内为相关部门提供33亿美元的资金。在众多法律的支持与充沛的资金支持下下, 警务社会工作的发展开启了新的篇章。

二、美国警务社会工作的主要内容

(一) 被害人服务

警务社会工作者自诞生之日起的首要任务就是保护妇女和儿童。许多犯罪受害者尤其是性侵受害者实际上受到了两次伤害, 一次是在实际犯罪期间, 一次是刑事司法的过程中。对于警务部门而言, 性犯罪的披露是一个极其困难的过程。受害者的羞耻感、内疚感和害怕报复的心理严重妨碍了本人的披露能力或意愿。性虐待, 尤其是长期性虐待, 往往伴随着精神虐待和身体伤害, 通常是由被害人所熟知甚至信任的成年人实施, 犯罪者甚至会威胁被害人与其家庭成员, 对他们实施暴力, 使他们对自身产生不信任感。被害人对揭露结果的恐惧常常是由自责和内疚感引起的。被害人可能会感到自己应该对虐待行为负责, 或者担心如果发现虐待行为, 他或她会因家庭破裂而承担罪过而最终选择隐忍。这时, 警务社工会凭借扎实的专业知识和丰富的实践经验做出恰当的反应, 为受害者提供危机干预、个案服务、团体咨询、家庭治疗、游戏治疗、受害者援助计划, 或向受害者家属和监护人推荐适当的社区机构。

(二) 族裔社会工作

美国是一个文化和民族多元化国家, 不同民族在主流价值观的认可度上往往会表现出巨大差异。就犯罪率而已, 黑人男性被监禁的可能性是白人男性的6倍, 拉丁男性被监禁的可能性是白人男性的2.6倍。在女性中, 每300名黑人女性中就有1人入狱, 相比之下, 每1099名白人女性中有1人入狱, 每704名拉丁裔女性中有1人入狱。这些数字所反映的问题显然很难从法律层面进行解答, 警务部门也不能不考虑到少数族裔的现实需求与文化背景。在处理少数族裔的犯罪时, 了解案主的族裔背景对于警察来说是必不可少的。不仅如此, 少数族裔犯罪的情形往往会和当时的经济、政治和社会问题相裹挟, 这就要求警务社工系统性分析案主是否是种族主义或人种歧视的受害者、伤害的来源与受害者文化背景的作用并酌情做出判定。所以, 在族裔问题的处理上, 社工发挥的作用往往比警察更重要。

(三) 青少年观护

青少年心理不成熟, 带有很强的犯罪冲动, 且犯罪情节一般比较严重, 这使得社工在青少年问题处理上有着广阔的活动空间。警务社工通过参与青少年日常生活可以充分发挥专业优势, 调动学校、家庭、社区和警务部门的资源保护青少年免于受到来自他人犯罪的影响, 与他们共事的职业通常是少年犯侦探、缓刑干警和学校的学生生活指导顾问, 等等。社工还会负责进行少年犯社会背景调查, 撰写调查报告, 以此作为法院审判的依据:法官依赖于社工调查了解未成年人的基本信息。在美国, 由于少年对他们的行为不负完全责任, 他们的罪行可以通过一些证据减轻, 所以, 在青少年进入审判环节之前, 社工还可以收集涉及青少年出生之前、期间和之后的家庭状况, 生活环境中的社会和文化影响以及青少年身心健康问题以解释青少年犯罪行为产生的原因等, 争取法院的宽大处理, 或是协助警察部门工作人员收集证明加害者罪行的证据, 帮助被害人起诉。

(四) 精神卫生服务

自1963年肯尼迪总统签署《精神迟滞设施和社区精神健康中心建设法案》以来, 警务社工的精神卫生服务功能不断得到强化。针对那些患有精神疾病或存在发展性残障或毒瘾、存在自杀或谋杀倾向、酒瘾的案主, 警务社会工作者会参与到他们的受审能力评估、司法鉴定、危险性评估等一系列活动中, 并辨识出他们所需要的专门社会服务或长期治疗内容, 这将成为判断是否启动民事收留程序的关键一环。事后, 警务社工会根据评估的结果决定将案主送至看守所、拘留所等监狱系统, 还是送至精神康复中心、精神病院等医疗卫生机构。当案主出现生理或精神上的重大疾病时, 警务社工会根据现实情况提出关于转诊或是保外就医的参考建议。

(五) 家暴妇女庇护

美国的一项统计显示约有1 200万女性每年都受到伴侣的虐待。女性可能承受了各种形式的家庭暴力, 包括语言羞辱、身体攻击、威胁恐吓、性虐待、经济剥夺等, 受虐妇女的需要是多种多样的, 尤其需要法律、社会服务和心理服务。当妇女向警务社工寻求帮助, 警务工作者所要负责的事务不仅是将妇女送至庇护所, 还会通过妇女庇护所本身提供各种服务:咨询、心理疏导、技能培训、法律和医疗宣传, 使求助者在没有丈夫的情况下仍然能够独立生活。很多时候, 许多妇女无法向家人和朋友寻求帮助, 他们必须直面来自内心的矛盾情绪、逃离整个局面的渴望, 因此, 警务社工对家暴妇女而言很可能不仅仅是援助者还是倾诉对象。社会工作者会在与被家暴妇女的交流中收集相关信息, 并意识到自己提供的每一份笔记、专业谈话和报告都可以作为审判过程中的呈堂证供。

(六) 虐待儿童安置

警务社会工作者的任务不仅仅是运送一个受虐儿童去当地医院的急诊室。案件早期警务社会工作者会负责对案主进行调查干预或向社区机构咨询相关情况, 并撰写调查报告。在查案中, 警务社会工作者会为儿童及其家庭提供短期干预、直接与儿童及其家人合作构建防范网络, 防止儿童在受虐以后可能产生的精神创伤。对于那些因故不能承担看护儿童责任的监护人, 社会工作者还会担任社会组织服务的经纪人角色, 将未成年人及其父母介绍给适当的社区机构, 试着发现有爱心并愿意收养这个受伤的孩子的人。

(七) 突发案件风险评估

警察在履行其众多职责的同时, 保持安全、安全和不受伤害也是最重要的。许多官员在干预过程中最常遇到的困境是, 在有限的时间内, 预计是否有可能升级。考虑到这一点以及最近美国平民和警察伤亡的例子, 在潜在不稳定的干预措施期间, 将社会工作者纳入巡逻队可能会对受灾状况产生重大影响。执法部门在执法过程中可以通过和社会工作者之间的合作减少可避免的伤亡人数, 并建立或增加警察与民众之间的信任。警务社工的这一作用在911事件之后变得尤其重要:美国政府提升了突发事件的防范意识与应对能力, 警务部门通过雇佣社工排查非紧急情况, 使普通警察的专注力集中在紧急事件上。

(八) 性工作者的危机介入

警务社工有一项特殊的职责就是对性工作者与她们易受伤害的孩子进行危机介入, 尽可能保护她们免受虐待或者被忽视, 进而发展她们的社会功能。性工作者的介入困难在于案主很可能与帮派、毒品交易、非法移民等相关活动有联系, 因此, 警务社工有必要慎重地审视自身介入存在的风险。警务社工会开展一系列多样化的活动告诉她们如何获得如医疗、福利、教育、住房和情感支持, 如何申请紧急财政援助或食品券, 教育她们如何保护自己的财产, 进而提高她们的自主意识, 使其能够展现自己的本来面目, 并通过无偏见的互动改善她们的心理状况。对于那些携带儿童的性工作者还会提供咨询和团体治疗, 加强她们的亲子关系, 使她们在脱离性工作行业以后依然能够生存下去。

(九) 其他警务工作

警务社工的服务对象也包括其他普通警察。一份调查表明, 新警察在工作过程中会接触到大量压力源, 工作中的压力也会不断积累。然而, 许多警察却没有意识到自身正处于压力之下。警务社工的工作内容之一就是判断其他警察是否承载了过多的压力, 为他们提供危机干预、心理疏导、家庭工作, 并在每周的几个晚上为警局内的工作人员及其家人提供咨询服务。另外, 他们的其他工作还包括为电话接线员、调度员和警官提供即时类型的教育和培训、筛选、评估安全技术、人员可用性、争议调解、转介社会服务等, 必要时甚至会作为24小时巡警队伍的机动队员参与执法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