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宁愿成为一只野鸭

文|李北辰

夏天我总是在夜晚才出门散步，现在不过下午五点，我就已经在公园的石凳上享受秋凉了。

公园湖面上有一只我一眼就能认出来的野鸭。

它叫Sheldon，名字是我取的，源自《生活大爆炸》里那个欠抽的物理学家。

我认为它的智商明显高于其他野鸭。举止轻盈优雅，头颅抬得老高，雄赳赳气昂昂，一副“你们鸭都是傻子”的吊样。

在《生活大爆炸》第九季第11集中，Sheldon终于和Amy滚了床单。我的这只Sheldon 却还没有找到另一半，也可能找到了我不知道。

除了Sheldon，我还在公园里看见了什么？

有一次我看到一家四口。

老太太佝偻着背，笑盈盈地盯着孙子，目光一刻不离。仿佛整个世界的安全范围，只有自己的目力所及。殊不知，她除了在笑，目光里已经什么都没有，唯有离开世界前的最后一丝余欢。

她的孙子——或许是未来的某位绅士，显然没想到那么多。只顾在一旁哭闹，发笑。

赫伯特·斯宾塞在“社会达尔文主义”的路上走了邪道，但他有一点洞见：小孩子和原始人很像，自私，爱说谎，喜欢搞破坏，虐待小动物，他们是尚未被“教育体制”驯化的小动物。

母亲就是干这个事的。旁边40岁出头的女士——显然是孩子的妈妈，在和另一位家长打电话，话题是未来的学区房。

她可能想把未来的孩子教育成父亲的模样。

那么此刻孩子的父亲在干嘛？他在用手机看股票，神情严肃，也许是因为当天财运不济，他突然凶了孩子几句。

孩子再次哭闹。

老人责怪父亲。

母亲劝慰老人。

孩子再次发笑。

已是下午五点，初秋的光线依旧明亮，一架飞机在银杏树依旧翠绿的枝芽间划过天空，余音良久的轰鸣声，把公园中每个人的岁月都拉长了。

据说佛陀释迦牟尼曾贵为王子，某日出游，看到街道两旁有情众生的生老病死，最终决定出家，让他们离苦得乐。

那么我在公园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一个人完整的一生。

我不想过这样的一生。

我宁愿成为一只野鸭。

作者：李北辰，独立撰稿人。欢迎关注同名微信号：李北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