挣钱的确很难。我的躺平,奋起,再躺平经历之一

2004年,单位一刀切,我被躺平了。

那时候,我刚过50岁,社会正弥漫着40、50危机,我正好赶上这个机会。

说实话,当时心里还是有些发慌的,因为不知今后还会遇到什么情况,什么政策。

不好意思出门见人,沮丧了三个月后,我琢磨着还是得干点什么。自己又不是太老,胳膊腿也还灵活,智力也不见得太差,还自修过两个大学专科。

一个此前认识的工厂老板给我提供了一个机遇。

有一事业单位的机修车间要对外出租,有十几台设备,办个机械加工厂没问题,而且租金便宜。

他替我谋划。在技术人员方面,有哥俩,年纪在40岁的一左一右。他俩是技术工人,老大是线切割工,老二是车工,是同一个破产企业下岗的。

还有一个国企下岗的技术副厂长,年纪和我差不多。这三人最近都到他那儿找过事做,正好可以介绍过来。

在业务方面,老板答应在他现有的业务中分四个长线活出来,产品每件单价不到一元,利润空间还比较大。每件产品他只收两分钱的过桥费。

我之前干的是服务性行业工作,对机械加工这块完全默生,一窍不通。心中有些犹豫,提出见面谈谈再定。

我们这拨人碰了个头。副厂长说,技术这块肯定没问题,他百分百打保票。并且,以他多年在机加界的人脉,还可以拉些业务。

哥俩中的老大说,做模具很赚钱,利润一般都在百分之五十以上,他本人擅长做模具,今后发展这块肯定不会错。

还有大伙都认为,我们大襄阳是汽车工业基地,今后不愁找不到活干。

公司的产品方向、技术人员、设备设施、业务、前景都有了,我不再犹豫。

我们决定成立一家机械加工和模具制作的股份制公司。接下来是资金的问题。那时注册一家公司最低门槛是50万元,这可是一笔巨款。

副厂长说没钱,不当股东。那哥俩也是穷人两枚,积蓄无多,把自有的一台线切割机折算进来,甚至把他们这次参加公司损失的房租都加上,也只占50万元的17%,这就是他俩的股份,各占8.5。

分工,我任公司经理,哥俩任副经理,副厂长任工程师。

剩下的资金由我来筹措。手头虽有积蓄,却还不够。好在那时借钱比现在似乎容易一些,“老赖”这个名词尚未凸显,失信人员也没提上惩治日程,亲朋好友也算给力,听我说只借两个月周转也就凑够了(那时注册一家公司须7个行政部门审批,每批用时7天,一个个按程序走,注册成功,冻结的注册资金就可用以还款了)。

注册的同时,我们就紧锣密鼓地招兵买马,投入生产,不敢耽误。我的苦难也自此开始。

以现有设备和生产需要,至少还得招十来个工人,主要是普通车工。

招人时才知道,虽然当时破产的工厂多,可技术工人大都流向珠三角,长三角和本地有实力的大企业去了,如果用高薪去挖,只有赔本赚吆喝的份了。无奈之下,只有用技校实习生,甚至招一天没干过的学徒,人员还说流失就流失。这方面就成为一个短板。

打出了做模具的招牌,可又偏偏没有亟需的平面磨床,送外加工不如自购设备,得买;车床不够,得买;现有车床加工微小零部件浪费巨大,需要两台新式简易车床,得买等,又是一笔不小的投入。

原本以为,我干过装卸工,又当过知青下过乡,什么样的苦都吃过,什么样的罪都受过,干现在这活,没啥大不了的。没料到,这活干的让我累的连狗都不如!

先说找活干这块,市场自有其布局规律,活路早被瓜分,想分一杯羹难之又难。比如线切割,我们报价每平方两厘五,可人家就认老客户的五厘而不认我们。

工程师原本说他有人脉,现在去联系业务,人家要么爱答不理,要么装着不认识。因此,我得每天挨着一家家的去发名片,谈业务,晚上归零。

为了降低成本,我得到旧货市场去寻找车刀、钻头等加工用具;到废钢材收购站去淘有用的原材料,搬运装卸,把自己搞的像要饭的。

人手不够了,我这个从没接触过机械的还得顶上去,车床、钻床、铣床等一应机械我几乎干了个遍。不过,一般都是工程师给定好位,或是简单点的教个流程我才干的。要不然,你还以为我是天才。

用钱的地方也不少。来个客户吃个饭实属正常。可区里面收防洪费啦,居委会要治安费啦,职工发生个工伤啦,这钱得公司出;新来的学徒没钱吃饭啦,工程师家里有急用需要5000块钱啦,这钱得我自己掏。

而进钱呢就很难了。那时候欠债成风,有个挂在口头的词就叫三角债。常常连三千五千的小钱也难以收回。派他哥俩去收吧,百分百无功而返,也只好我亲自出马了。

他们自己加工的东西,别人前来扯皮都解决不了,还得我来摆平;可他们在公司里又以老板自居,胡乱指挥,固执己见,有时连我的话也不好使。

真叫个呕心沥血,披星戴月呀。

家里离公司有段距离,几乎穿过半个城区,为了在早8点前赶到公司,我把自行车换成了电动车。

我还继承发扬国企的优良传统,在晚6点下班后正副经理加工程师开碰头会。总结下全天的工作,找出存在问题,部署明天乃至今后一段时间工作,回到家已是8点之后了,热饭冷炙地对付一顿。寒来暑往,天天如此。

现在人们吐槽996,我在心里冷笑:小样,十多年前我就是887啦!

糟心的事还在后面。本来说好,我们干的四个长线活一季度一结算,可是,干了两个季度仍没有一分钱回款,理由多多。

我给老板朋友说,告诉我是哪个厂要的产品,该找谁,我去催款。他就警告说,千万不能暴露活是你们干的,若让他们知道我把活分出去了,咱两家都没活干。

奈何?公司不能停工呀!

噩耗来袭。

我通过人托人,人求人找到了一家做冲压件的公司,老板为人也慷慨,把做备用件的模具活不断交给我。我按50%利润核算提交的报价单 ,人家丝毫不还价。

我公司接连给他们做了20多副模具,单价在2000至5000之间,如果长期做下去,公司不愁不赚钱。

问题就出在股东老大身上。他在原工厂是线切割工,常加工模具的核心部件,可能嫖学了一点模具制作的整个工艺,就自以为是了。

轮到我公司的模具投入使用了,整个是件件不能用,我派股东老大和工程师到现场盯着调整、修理,还是个不管用,打坏的冲压件一堆堆地,看着就让人心痛。

雪上加霜的是,四个长线产品经检验不合格退回不少,其中有些连返工都不可能,直接报废。

都是技校生和学徒干的好事,追责也无济于事。

山崩地裂般的感觉。人家退货,索赔,算下账来,我公司就是个直接倒闭的节奏。机加一块收不回来钱,这边要巨额赔款,公司已被掏空,再开下去,我只怕得去坐牢。

我毅然决定解散公司。

念起他哥俩两个普通工人,从大山里的工厂走出来闯荡不易,我让他俩带走了线切割机,还分给了一万块钱,让他们作本,另起炉灶。算下来,哥俩干了一年,亏损了三万多。

我独自一人留下来,处理自购的机床和清理债务。

用了两个多月的时间,我贱价卖掉刚买不久的机床,因为占用别人的厂房还得继续付租金;求得了冲压件厂老板的谅解,免掉了大部分的赔偿款;外债也追的差不多了,只有我那位老板朋友,还欠着我一笔尾款。许多年过去了,现在彼此天各一方,谁也不再提起。

我躺平后的第一次奋起,就这样被打趴下了。如果说有什么收获,那就是花钱买了个教训:

有统计说,民营企业的生存周期,一般是二至三年,而我,仅维持了一年。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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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4-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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