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姚秘图山：一座土丘，一座古城

沐浴着初夏绚丽的朝霞， 脚踏着不成路面的沙石， 我登上了相违逾年的姚城台地秘图山。秘图山， 这堆原本又低又小的沙土， 这座勉强叫做山头的小丘， 如今又被旧城改造的刀斧劈去了南部的大半。踯躅于这残存的“ 半壁江山” ， 回首其昔日的无限丰姿， 骤然激起了几多忧伤， 几多追怀。

余姚城区秘图山遗址

秘图山， 这座小小的土丘， 从形体上看， 不要说与巍巍千里四明无法相提并论， 就是与城内龙、 凤、 龟、 蛇四座灵山相比， 也是小巫见了大巫。但是， “ 山不在高” ， 它在被北宋名人范仲淹称誉为“ 余姚二山下， 东南最名邑” 的古城历史上， 却有着比山还高的地位与声望。在台地上徘徊， 在徘徊中沉思， 眼前浮现出一番我在少年时所见的秘图山风貌：山上草木葱翠， 中间是《 神禹秘图碑》 遗迹（ 后来山头被平整为县府机关操场， 其后改建为机关干部宿舍， 再以后成了办公大楼） 。从南坡到姚江之滨的水门口， 是一条古木簇拥下的通道。以通道为中轴线， 由北向南伸展， 山下是碧水莲池秘图湖， 湖山之间是砖木结构的千年衙门— — — 县署大堂。湖南道口是为当年一位清官高悬朝靴的亭轩， 亭东是叫做“ 考棚” 的科举场， 围墙上是按岳飞手迹复制的“ 还我河山” 四个斗方大字， 亭西是可通向虞宦街的府前公园， 公园与考棚中间的通道两边， 分列着从西石山移来的四先贤故里碑亭， 其正南是五开间的“ 二门” ， 此门之南三四十米， 是城堡式楼阁， 上书“ 文献名邦” 匾额的“ 头门” 。

这幅秘图山的平面全景， 把我带进了悠远的过去：

秘图山， 是浙东名邑的坐标。千百年来， 余姚有“ 舜耕历山， 禹藏秘图” 的史话， 说是当年大禹疏河治水， 姚江为其治理的九河之一， 功成之后， 禹将治水图案藏于此山之下， 后人就改原叫方丈山的土丘为秘图山。且不说远古时代有无文字可藏， 也不说大禹何意要秘藏图文或沙盘， 但在历代志书史料中都有这段神奇的陈述， 还竖立过神禹藏图之碑碣， 这就使这座山丘与功业盖世的大禹联系在了一起。秦始皇三十七年（ 公元前2 1 0 年） ， 余姚建县以后， 秘图山麓以背山面水的独特地理位置， 设立了县署衙门。到了东汉建安五年（ 公元2 0 0 年） ， 时任余姚长的朱然开始建造北城， 进一步确立了这里作为县治中心的历史地位。此后， 在漫长的近一千八百年中， 或改县升州， 或撤州复县， 直至撤县设市， 这里一直是余姚的中枢所在。

秘图山， 是历史事件的见证。早在唐咸通元年（ 公元8 6 0 年） 三月， 裘甫义军攻占姚城， 县尉被杀。至清道光二十一年（ 公元1 8 4 1 年） 七月十七日， 林则徐发配去新疆途中， 由海路经过这里。同年十月， 英军入侵县城， 大肆烧杀抢掠。清咸丰八年（ 公元1 8 5 8 年） ， 以农民头领黄春生为首的“ 十八局” 义军， 抗租抗税， 攻入县衙， 知县贾树勋投莲池佯死。咸丰十一年（ 公元1 8 6 1 年） ， 太平军攻克姚城。民国五年（ 公元1 9 1 6 年） 九月二十二日， 孙中山赴甬经姚， 县长出县府至火车站拜会。民国三十年（ 公元1 9 4 1 年） 四月二十三日， 日寇攻陷姚城， 这里又成为日伪统治中心， 不少革命志士和无辜同胞在此横遭酷刑， 头门口两旁树上还连日悬挂烈士头颅。民国三十八年（ 公元1 9 4 9 年） 五月二十三日凌晨， 解放军进城， 余姚解放， 余姚市军管会成立。六月， 建立县人民政府。解放了的广大群众为支援部队解放舟山， 手提肩挑， 自发奉送大批支前物资， 粽子、 鸡蛋、 草鞋等齐集府前公园， 一堆堆与秘图山比高， 场景感人。

秘图山， 是文化教育的园地。北宋庆历年间（ 公元1 0 4 1 — 1 0 4 8 年） ， 余姚开设儒学于县署西边之旧文庙， 是为南城学宫之前身。元代， 江浙行省郎中刘仁本一度驻节姚州， 目睹此处山水灵秀， 风物宜人， 相似会稽之兰亭， 遂于至正二十年（ 公元1 3 6 0 年） 春， 新建雩咏亭， 邀集各方骚人墨客4 2 人， 效晋王羲之兰亭修禊故事， 举行续兰亭会， 成为浙东一大盛事。清光绪二十四年（ 公元1 8 9 8 年） ， 在山南考棚建达善学堂， 就是以后的县立第一中心小学。民国十八年（ 公元1 9 2 9 年） ， 在考棚东侧建民众教育馆。解放初期， 又在考棚之南设县文化馆。千年之间， 秘图山是名副其实的文化山。

对于我来说， 秘图山又是扶我成长的摇篮。少年时期， 我求读于设在这里的府前路小学；从解放初期到市府南迁的四十余年间， 从一个新参加工作的毛头小伙到满头染霜的花甲老人， 我又在这里度过了人生的漫长岁月。秘图山的一山一石， 一草一木， 令我眷恋， 令我珍惜， 令我梦魂萦迴。

记得少年王阳明随其祖竹轩公上京路过镇江时， 发过“ 金山一点大如拳， 打破维扬水底天。醉倚妙高台上月， 玉箫吹彻洞龙眠” 的豪咏。与金山比较， 秘图山当然更为小巧， 只是一个手指头罢了。我无阳明夫子的文才， 却斗胆步其原韵， 草成一首俚句：秘图一指岂如拳， 千古丰碑凌九天。但得神工施妙手， 风姿奕奕慰无眠。

临别下山， 回眸残缺、 荒凉的秘图山， 我惋惜， 我叹息。

期望明天， 经过能工巧匠装点后， 古朴清幽的秘图山能风韵依旧。（作者：魏振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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