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之五 重返北国又踏征程

作者 吕东平

一九七二年七月二日清晨，我急匆匆赶到平邑县客运站，有通往厉家塞的汽车，车票全程是六块一。我只花了四毛钱买了一站到铜石的车票，本想坐上车，一 气到茅墩站下车。

不料，到达临沂站的时候，接到地震局通知，需停车躲地震。下车逗留一 个多小时，我延误了几分钟的上车时间。等重新上车的时候，因我没买全程票，所以乘务员就看不到我的票根，以为人全到齐了，没等我上车就开车了。
幸亏站上工作人员看我忠厚，又不富裕，就安排我坐了去莒南县城的车，加速赶上我原来乘的车，才重新坐了上去。
等我到了茅墩站下车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左右。茅墩离家还有近二十里，我顺着公路急匆匆地走，走了十多里路，到了土山南岭。
我靠公路边坐下休息休息，这里的地理位置很高，就能看到我们庄。我站起身来，仔细地打 量着才离开两个月的家乡，仿佛是感到离开了多少年。村庄是能够看清，但我家的具体位置是看不准的。我似乎觉得妈妈正在院子里喂鸡 喂猪地忙乎，也恍惚感到爸爸干活刚回来才走进院。我多么想一步迈过去， 看看我们那房子、院子，还有爸爸领我去河边，推回来的各种石头垒的院 套，还有门东边那棵香椿树。更想看看爸爸妈妈，跟他们说说这两个月的所见所闻，苦甜酸辣!
我来回地踱着步，琢磨着，犹豫着。我想到了家乡的贫穷，想到那常年累月的繁重的体力劳动和极不对称的微薄的经济收入，想到了朝夕相处恋恋不舍的父老乡亲们，也看到了很多闯东北的收到了较好的效益，同时也联想到，又反复衡量了自己将来的前景。我心潮澎湃，思绪万千。大脑一片混乱，控制不住伤心地感情，眼泪流出来了，越想越伤 心，我面对家乡号啕大哭起来!
伤心过后，我擦干了眼泪，咬紧牙关。我面对眷恋不舍但又不想马上回去 的村庄，心中暗想:再见了，家乡!我下定决心，这次重返东北，不 闯好决不回家。
就是那瞬间的转念，使我们这个家，从祖祖辈辈住 山东，转变为安家落户北大荒。
顺着公路向东走，一直歪着脑袋向北瞅，直到越走越远，瞅不着 那个庄了，我才加快了脚步。
到了巨峰，已经下午五六点了，离下车已经走出了二十七八里了， 又累又饿。那是区(那时公社上面设区)所在地，这天是农历五月二 十二，正逢二七大集。我花两毛钱买了一碗汤，泡了一块饼吃了。也顾不得休 息，抓紧赶路，我计划晚间到我姥姥家，离这大约还得有三十里。
我加快脚步，转弯向北走，匆匆忙忙，近似小跑。走了不到 二十里，天黑下来了。但是，我晚间走道是从来不害怕的。
刚才天 还没黑的时候，天上就已经乌云密布，就像黑了天一样。现在天真的 黑了，加之大雨就要来临，真是伸手不见五指。就在此时，北风大作， 呼啸而至。那竖而带弯的闪电，一道接着一道，把眼前照得通亮。那体 察咔嚓的雷鸣，一声接着一声，震耳欲聋。紧接着倾盆大雨从天而 降，被北风一吹，那雨似乎是横着扫下来的，直往脸上拍打，打得睁不开眼 睛。顷刻间，道边壕沟已是沟满河平，我小心翼翼地看着两边，千万 别掉到壕沟里。好歹有闪电照路，也得亏我熟悉大道，摸着也能走; 要是小路，没有这闪电照着，根本没法走。
狂风暴雨并没因我的艰难行走而发慈悲，反而更加疯狂。此时，前不归村后不归店，衣服被雨一浇，全沾在了身上，泥泞的道路扒掉了 鞋，我只好拎着鞋，赤着脚，踩着连泥加水的道路，踢踏跁踏地往前跑。
这条路我很熟悉，我知道前面不远就是团山子砖窑，我直奔那砖窑跑去!砖窑就在道边上，早已不烧砖了。我低头猫腰拱了进去。划了 几根火柴，一看，里边浅浅的一层水，倒是不深，还没(mo)不到脚 面。上面铺了很大的一捆树枝子，坐在那梱树枝上，就与水隔开了。看来不知什么时候，有人也在这避过雨。
我把行李铺在那捆树枝子上，尽管外面还是雷鸣闪电，风雨交加， 但我已是筋疲力尽，没有心思去考虑别的事了!
从下车到现在走了足有四十多 里， 太累了!我倒头躺下就睡。
等我一觉醒来的时候，睁眼向外一看，早已雨过天晴，红红太 阳已升起老高了!
上午到了姥姥家。在土山南岭的时候，因觉得自己没闯好，不愿意进庄回家。现在又转念一想，我马上又要上东北了，这趟又不知哪年能回家，我还真想见见父母的。于是，大舅又去我们庄，用手推车把妈妈推来了，爸爸也来了。
大家见面后心情很复杂，我说了说这俩月的事，我又表示了我坚 决闯东北的决心，商量了一下大体的路线，爸爸妈妈又嘱咐了很多出 门在外应注意的事项。
第二天，大舅又送我到日照汽车站，重新目送我坐上了直达胶县 的汽车……。
有道是：
弱冠刚过尚年轻，
重返北国踏征程，
从此飘荡北大荒，
颠沛流离忙谋生。

【第五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