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之四 克一河“招工”

作者 吕东平

我正站在候车室的墙角处，等待开往沈阳的列车检票。有不少人在转悠着找地方坐一坐，或找得劲的地方站一会，候车室里的人来来回回，人头攒动。
突然，眼前一亮。嗨!× 兆亮，×其宝。都是老家本庄的，而且从小关系不错，还是差不多大的 同龄人。 还有山东黄县一个人，自我介绍说姓赵，他岁数比较大， 好像得有三十多岁，也是不堪忍受贫穷和饥饿闯东北来了!
他们三个是被人招工到克一河的，说克一河林业局收人，劝我一 起去吧。
我昼思夜想地想在东北落户，既然有招工之处，哪有不去之 理!于是，我退了去沈阳的车票未走完的行程，找回了十元。就同他们仨换车去内 蒙古的克一河了!
到了牙克石，就是内蒙的喜桂图旗所在地，需在这换乘才能到克 一河。等车的时间很长，已经是下午七点多了，太阳还很高，我感到 好新鲜，要是在山东早都黑天了。四五月天，正是天长，不冷不热的 气候。
站前广场好大奥!给我记忆最深的，且不说成年人的悠闲散步， 谈笑风生。尤其那些孩子们，有比我小很多的，也有和我差不多的年 龄的，他们兴高采烈地做着各种游戏，他们骑着自行车在广场上来回 穿梭似的玩耍嬉闹，时而快赛，时而慢骑，看他们那无忧无虑的高兴 劲，我几乎也为他们的高兴而溶于其中，忘乎所以了!
忽然，稍一转念，我近乎呆滞了，我黯然泪下。同在一个天下住，同是一轮红太阳普照，同是一个伟大的时代，同样上下年龄的孩子们，区别 怎么这么大呢!我不能再看了，我是为争取吃饱，为争取有一块落脚之地而东奔西走，颠沛流离;我是几经磨难而痛下决心， 昼夜奔波奋斗;我是————。这一幕，直到现在，每当我领着孙 子在公园骑自行车尽情玩耍的时候，就会浮现在脑海！
什么时候上的火车，已经记不清了。我们一行四人在克一河下车的 时候，天刚下完大雨，但并非雨过天晴，天仍然阴沉沉地灰暗，根 本看不着太阳在哪个方向，估计是第二天的中午偏后。 火车刚要停稳， 就见有不少人在车门接站。每个车门口都站着两个人，问我们来干什么的， 我们如实回答，于是就把我们领走了。
好惊喜!怪有礼貌的，为了招工，还真第一次看见这么热情接站 的。难道又能像一九五几年那时候的招工，热情地接待，称呼山东客 人?现在早已不是山东的客人了，早就是山东盲流了，不称呼“流盲”我们就很欣慰了。看到眼前这个场面，心中窃喜，庆幸地心想，这下可真找对地方了，小行李一拎，轻松地跟他们走去。
走了几步，不对头啊!怎么也不客气，也不说话，并且脸色严肃。 我们也不便多问，也不知走了有多远，把我们带进一栋房子里。这屋 里，中间是走廊，两边都是房间。这回才算看清，每个房间除了人们 席地而坐之外，什么也没有。通过走廊的时候，借管理人员开门的时 候，看到北侧都是女的，南侧都是男的。我们四个人被分别安排在四 个房间里，谁也看不到谁。
进得屋来，接我们的人对我搜了搜身上，不知要找什么?但什么也 没找到，于是把我的腰带和鞋带给拿走了。嗨!真贪财!
那时候小，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一看，地上坐了五六个人，好像都在四十岁左右。他们很热情，问我多大了?我那时长得胖乎乎的，很白，饿的个也不长高。 我说十七岁，他们于是称呼我小嘎子，以为和他们是同一战斗团体的，表示很同情我。
有好几个人同时拿 出馒头来给我吃。我早就饿了，大口大口地吃起来，心想:生活还不 错嘛!一边吃着，我们就交谈起来，他们问我来干什么的?我如实告 诉他们。我又问他们，在这干什么?
这一唠嗑，才知道，原来这里昨天才发生了一场武斗，大街上的 个别地方的鲜血，刚被这场大雨冲刷，有的地方还没冲洗干净。据说还惊动了军队 才镇压下的。他们这些男男女女就是因为这场武斗，被抓起来先放在这的，他们是否参与了我就不知道了。原来，我们是被其中一派蒙骗招 来参加武斗的，得亏平息了，要不，后果不堪设想。
听了他们的讲述，虽然有点后怕，但还是放心了，知道了为什么接 我们到这来。给我吃的馒头，不是公家的。原来是他们的家属送来的，我知道后，就 不好意思吃了，尽管很饿。我们继续交谈，感觉很有亲近感。
原来没有任何预兆，也就没有任何准备，突如其来地把我们分别 放在四个房间，到现在想商量句话都不容易了!我突然灵机一动，扯 着嗓子大喊:报告，我要上厕所!两边的几个房间都听到了!都很灵 利，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还没等我到厕所，××亮和××宝也都请假 跟上来了。我把叔父大爷还有东奎给我的盘缠拿出来，把棉裤腰撕开 一块口子藏了起来。商量了一会，知道没什么事。既然来了，还眞有 点还不愿走呢!
该当肚子不挨饿，下午六点钟左右，送饭来了，苞米茬子狍子肉，我还是第一次能吃到狍子肉呢!
肚子是填饱了，抹去假装的笑容，恢复了镇静。顿时心急如焚，不知所措，下一步又会要我们做什么?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