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荒背后的故事

父亲说，他小时候，我们家周围只有我们一户人家。方圆十里都是我们家的地。半夜三更，出门上厕所，都能碰到狼，第二天一圈羊能被狼咬倒一片。

后来，人口猛增，到父亲这一辈成家立业的时候，每个山屲屲都住满了人。

有人就得要粮食养着，大家寻山跑屲的找粮食。开荒种地，从山根开到山顶，从平底种到陡坡。

平底用驴马耕种，陡坡用镐头挖着种。

陡坡种麦子豌豆等夏季作物是不成的，因为没法精耕细作，长不了精细作物。只能种点荞麦谷子燕麦之类的秋天作物。

我们家在山顶，山脚下住着老张家。他们家三个儿子，都面临分家立户的档口。

老张没日没夜的炸山挖沟，就为了多弄几亩地。老张先是把他家周围的沟涧用自制土炮炸开，然后推平。他的儿子饥饱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帮他父亲平地是一把好手，也是制炸药的高手。俗话说，马蜂蛰的都是前去看蜂窝的人。

饥饱被炸了。抬出来的时候，整个人如同一只虫子，浑身软软的。

好在还有呼吸。

老张情急之下，扇了饥饱两个耳光。饥饱没有昏过去，而是坐了起来。

饥饱没有死，但是聋了。从此，他大老张无论说啥，都要喊半天才能听见一两句。

饥饱再也不能去点炸药了。因为让一个聋子去点火，等于去送死。

饥饱选择了去贩驴。东家进西家出的收驴。然后转卖到集市上，赚个差价。

为了能够很好的掌控驴子，饥饱给他的驴子嘴巴上带了扩音器，这样，毛驴如果吼叫的时候他就挺能多少听见一点。

饥饱的耳朵有点问题，但是眼睛和脑子确实灵光的很。过了几年，买了个三轮车，夏季吧嗒哒的开着他的三轮车贩瓜，冬季收羊。

我们那里的人开玩笑说，饥饱卖的瓜保证熟了。你想想，他一个聋子，把耳朵耷在瓜上面，挨个敲着挑选的，能生嘛。

老张的大儿子找到了营生，不靠两亩三分地也行。那就得给二儿子高饱操持。

老张已经开垦到了半山腰。山高陡屲，立不住骡马，只能靠双手抛开。但是老张不信这个邪，他非要把他灰色的叫驴给拉上去，挂上铧犁，让驴子耕种开荒。

高饱在前面牵着，老张在后面耕着。毕竟是几十年甚至几百年的荒山，让一头毛驴单枪匹马的拉出一亩熟地是非常艰难的。叫驴自然是不配合的。它把它满含眼泪的大眼睛闭上了，头朝着天空一顿怒吼，尿了一泡比生活还苦的尿。它死活不肯往前走一步了。满身的汗液从脊梁杆子顺着毛发流到了干的冒烟的土地上。

老张扬起了他手中的鞭子，抽打在叫驴身上，叫驴还是无动于衷。叫驴屁股上一道一道红色的血液渗出了毛发。

你个犟怂！

老张和他儿子抬起了毛驴，朝着山下扔了下去。

高饱的一只裤腿子卷在了驴缰绳上，驴和高饱一起滚下了山。

高饱的腿瘸了。

走路一高一低的。

我们哪的人后来喊他低饱。

因为他没有取到媳妇，成了低保户。

老张从此一蹶不振，他没有再去开荒种地了。

后来，国家取消了上交公粮的政策，大家不用再去给政府每年上交粮食了，他们的粮食够吃了。

后来，他们家响应异地搬迁，去了新疆，在那里种棉花谋生。

再后来，他们家开垦过的地全部荒了，长满了草，回到了原来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