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在舞台上逃走的粉色凉鞋

我只过过三个六一儿童节,因为,上学前,父母亲没有能力,也没有这么多空闲。

上了小学,才有了儿童节的概念。

小学一年级,我刚转学到新的学校,班主任是母亲的同学。但也没有因此对我照顾有加,因为,整个村前前后后几十个小孩都在一个班上,大家都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所以班主任基本是一视同仁的。

但有时候甚至是严厉有加的。比如,下课了,我们贪玩忘了擦黑板,他会拿来他烧炉子用的煤产,挨个在我们屁股上抽两铲子。三十五个娃,抽到最后一个,只剩一个铁棍子了。

快到儿童节了,班主任能歌善舞,给我们教《娃哈哈》的舞蹈。我有幸被点名参与,但也是最后一个拉进去凑人数的。因为我的衣服装备比别人短一截。老师平时也是看在眼里的。

但我很认真的对待这件事,默默地在心里记住了所有的动作。

回家给你大你妈说清楚,这次表演是全乡的文艺汇演,每个人都要穿的精干一点,把脖子里的垢痂要洗干净。

班主任再次叮嘱我们,还有三天就是儿童节了。

晚上放学,我回到姥姥家,我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屋子,拿了一块馍馍,默默地坐在大门口的土台子上吃了起来。

姥姥不知道去哪了,姥爷肯定还在村大队院子里下棋。如果没有别的事,姥姥是去喊姥爷吃饭了。

给姥姥姥爷说了,他们也没有多余的钱给我买新衣服。

一会姥姥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包东西。

这是你爸拿来的,他说有事先回家了,给你的儿童节衣服。

姥姥说。

我打开包裹,里面一件粉色衬衫,是母亲的缝纫风格。把平日里积攒的碎布片,在衬衣领子和袖口处压成花边。

有一件蓝色的裤子,这是母亲平日里舍不得穿的一件裤子。

母亲给我改小了,让我穿。

我抱着这两件衣服睡着了,没有吃完饭。

好困,可能是一件心事了解后的空洞吧。

还缺一双白色的帆布鞋。

算了,这已经是超过我的预期了。父母也尽力了。

那晚,我做了一个梦。

我梦见我没有穿鞋,上了舞台,逗的大家台下的人哈哈大笑。

我哭了,哭醒了。

原来是一个梦。

儿童节那天早上。我起了个老早。别的同学,父母亲在跟前的,书包里会背两个鸡蛋,一些锅盔。

我就算了。

姥姥家仅有的一只黑色乌鸡,老的都走不动路,姥姥舍不得杀也舍不得卖,就一直养着。一年都闻不到一个鸡蛋味。

我洗了脸,特意把手上和脖子里的垢痂洗了又洗。

背起空空如也的书包去了学校。

校门口已经人头攒动。

我在人群里看到了我的父亲。

父亲个头很高,现在人群里,甚是扎眼。

父亲看到了我,匆忙走向我。递给我一双粉色的凉鞋。

把你脚上的脱了扔了吧,你哥都穿好了两年了,在你脚上也穿了不老少时间了。

父亲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说不上是严肃还是和蔼。就跟这四周的大山一样。一年四季都是黄土满面。

我脱了大母脚趾在外头的布鞋。我的脚背上的垢痂在太阳底下闪闪发光。

粉色的凉鞋在我近乎黑色的脚上显得格格不入,就像我在舞台上一样。

轮到我们班上台了,我紧张的浑身僵硬。

我站在倒数第二个,我前面的同学终于跳着上了台,我也跟着跳着上了台。我后面的同学走的着急了些,踩掉了我的鞋子。我不能跳舞了,因为我的鞋跑出了好远。

我着急的哇哇大哭。

我哭不是因为我跳不成舞蹈,而是我的鞋找不到了。

我在舞台上一直站着,像跟钉在马槽里的拴马桩一样。

把狼叫到锅里拉屎呢,你是个啥都干不成的。

班主任训了我。

二年级,三年级的儿童节,我们是用歌唱比赛的形式度过的。我没有压力。因为混在人群中,大家看不出来七长八短了。我再不会为自己穿的破烂而感到窘迫。

四年级的时候,我们主要任务是学习了。班主任抓得最多的是写生字背课文。一个生字不会写,就得挨5铲子。他又重新买了一个煤铲。

我的同桌是新转学来的,跟我一样住在他姥姥家。他是别的县的。班主任讲的话他大多听不懂。

班主任提问,他总是答非所问。

班主任气急了,卸下挂在他腰间的折叠式小剪刀,剪破了我同学的耳坠。红色的血在他胖乎乎的脸蛋上划了一道,滴在他白色的衬衫上。

同桌没有哭,而是安静地站着,一直站到中午才回了家。

下午他再没有来上课。

再后来,他一直没有来上课。

我的小学生活大底是这样度过的吧。

那双粉色的塑料凉鞋,我穿了三个夏季,直到脚尖断裂了才扔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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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5-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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