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北京的冬天

2020年12月20日 星期日 晴

我长期生活在中国西部的一个小山城里，整个城市不大，开车一个小时内便可以把城内的街道跑完，去年刚到北京生活的时候发现这里的马路、楼房、公园、天空和风沙，体积都是家乡的无数倍倍，让我非常震撼。特别是冬天刮风的日子里，浩浩荡荡、一马平川，所有的树木都在战栗、颤抖、飞舞，那磅礴的气势真的有君临天下的大气魄。天地间充满着—股鸣声，是无所不在的，这是风吹过所有物体的声音。

去年的冬天我和女儿就曾到北京的天坛和地坛去过，特别是在冬日里，萧瑟的寒风在这里一马平川，我和女儿在广大的祭坛前领略北方无穷辽阔的，真正领略天和地无穷大的含义。在那一片空旷里，面对着无涯的世界，我们才真正认识自己的无穷渺小。这个古时祭祀天地的地方让我们对于这个无比浩瀚的宇宙充满了崇拜与敬仰的感情，也让我们感受到自己像天地间的一粒尘埃，那一刻只想让自我被天地吞没，合二而一。这种氛围让我们浑然忘却了在人世间的奔波忙碌、争强好胜、沾沾自喜。

喜欢穿梭于北京的民宅俚巷，这些老房子都有着庄严肃穆之感。北京的四合院和北京的街道一样都是方方正正的，特别是北京的街道几乎没有岔路，四四方方。不像我们家乡，堵车了还可以从旁边的岔道走，北京一旦堵车这条街就真的动不了了。四合院里的房子等级分明，主次有别，正房偏房清清楚楚。门前的小石狮子和屋檐上的吞脊兽也是叫人肃然起敬的。

吞脊兽是由简单的翘突逐渐形成动物形的脊饰，有鸟形的，更多的是鱼龙形的。走兽造型亦生动活泼、曲线优美、气质精秀、朴拙浑厚、神态各异其趣。这些脊兽的种类、多少显示了原来屋主人的官位和权势。即使走在两面高墙之下的巷道，也会有压力之感，那巷道也曾是权力的象征。

走在皇城根下的北京人有着深邃睿智的表情、从容不迫的神色。护城河如往事般静静地流淌，当年皇亲国戚、王公贵族们乘船游玩的地方依然悄然存在，京杭大运河也无语南流，昔日码头的繁华已不再重现。故宫、颐和园、圆明园等藏着许多辉煌的、惊心动魄的故事，如今已经沉寂在北京人心里。

北京人操着一口正宗的京片子，说出话来都显得源远流长似的，仿佛他们清脆的口音已经经过历史的沉淀，他们连骂人也骂得文明：“你大爷”。大爷在北京话，是指伯父。在北方，伯父往往是家族的族长，是派头和权威的象征，骂了某人的大爷，实际上等于骂了对方的长辈，甚至对方的祖宗八代，力量等于打击了对手的一切权威。

他们个个都像诗人，出口成章、妙语连珠、热情奔放，他们还都有些历史学家的气质，随口都是典故。他们都是政治家，对政治有着天然的洞察力，像是高明的政论家，指点着江山、品评着风云人物，他们全然一副洞察世态、人情练达的样子。连北京的出租车司机都是特别能侃的，他能上下五千年、东西南北中地跟你侃到天荒地老。

北京是感性的，北京的鸽子、麻雀、小猫都不怕人的，走在路上，它们常常凑到你的脚边来，你不去捉它们，它们还是悠闲自得地在地上觅食。在公园里，你常常可以看到这样的情形：一位老人拿出自己口袋里的碗和猫粮，放在猫咪的旁边，而这只猫就在老人的身边蹭来蹭去，老人用手抚摸着它。每天老人就在这出现，而这只野猫也一定会从一个隐蔽的角落跑出来吃老人带来的食物。这些温馨的场景看多了，就觉得大城市也不见得都是冷漠和寒冷，还是有许多细微而温馨的事情会感动你。

北京是文学化的城市，广场和公园是城市的主题，围绕它展开城市的情节，宫殿、城楼、庙宇、湖泊，是情节的波澜，那些深街窄巷则是细枝末节。这文学不但是帝王将相的文学，义正辞严，富丽堂皇。也是小老百姓的文学，广场舞、二胡、笛子、吹拉弹唱的文学，俏皮欢快、活泼可爱。曾经高贵的京剧零散成一两个人在回廊上对唱，还有一把胡琴伴奏，琴吱吱呀呀地拉，清脆的京剧唱腔悠扬婉转、让人沉醉。

有时候，傍晚时分我也曾到附近的紫竹院走走，黑暗中听到竹林里响起幽怨的笛声，如泣如诉，仿佛来到《聊斋志异》的故事的场景中，让人后背冒着凉飕飕的冷气，吓得我赶紧落荒而逃。而更多的是晴天白天到恭王府或者到颐和园，仿佛来到《红楼梦》中的大观园。书中的所有北方风情全都在京城里得到展示。我在这里读一本北方天地的大书，这个城市不仅有万卷书，还有万里路，可以满足一个读书人所有的梦想。

北京的冬天还特别冷，每人从家里出来，嘴边都飘着一团白气，口罩里滴着水，眼镜都笼罩着雾气，眼前一片迷蒙。连地都冻得泛白了，许多树的叶子都掉了，变成了枯枝直插云霄。但是无论天怎么冷，北京人都没有“猫冬”的习惯，不会只躲在家里不出门的。大街上，几乎每一个车站前都人头攒动，每个人都缩在自己的棉衣里，翘首等待着自己的公交车。而我在这样的冷冷的北方大冬天里戴着耳罩、帽子和手套，蹬着自行车上班，还全身冒着热气。和我一样骑车的人还特别多， 北京的冬天虽然特别长而冷，但却充满了活力。

北京冬天的早上，阳光明媚，这里最大的优点就是阳光充足，见不到大太阳的日子少之又少，阳光给大地披上一层光辉，它是美丽的；忙碌的人们在早上尽情享受那温暖的阳光，即使只能沐浴在窗外洒在办公室的一束束阳光中，都能让繁忙工作中我们感动。北京的冬天没有我们南方人想象得那么恐怖，而是非常可爱的、温馨的，让人不由得爱上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