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未绽放的绿花（中篇小说第3章）

作者：万州谢小伟

3

傍晚。吃晚饭时，我在食堂打了一份一块钱的荤菜,兜里恰好只剩下这一块钱。要是以前，这一块钱我绝对不会用来打菜吃,给自己添加营养,而是买一些乱七八糟的零食。比如辣条、鸭脖子、冰激凌之类,吃了对身体没什么好处的零食。之所以今天用来打菜，一来给自己补充能量，吃饱喝足才能发挥超常；二来是心情不错，开心的时候吃点好菜，能让人更开心！这才是生活费的正确用途。到今天,身无分文也不要紧，因为明天已是星期六，补习半天后,下午就可以回家领下周的“补给”。

晚饭后，我找同铺的兄弟借了一件胸前印有adidas商标的红色运动衫,配上我蓝色的平底跑步鞋，简直是完美搭配！

晚上,在教室心不在焉地混过了前两节晚自习。我倒是没和周围的男生一样在课堂上与同桌女生窃窃私语,也搞什么小动作，但我在坐着遐想。人在教室,心,却飞到教室外面去了。我就像个呆子似的一动不动地坐在位置上，想着等会儿下课后与关琳见面的情景,还在心里思忖着见面了该说些什么。因为想这件事，今晚三节自习我连书都没翻开。不认真上自习的同学很多,老师开始还管管,但久而久之也懒得管下去了。教我们班的老师可以说是身心疲惫。因为,我们太过调皮。要知道,我们班可是学校调皮捣蛋第一名。

“叮铃铃-叮铃铃”最后一节晚自习的下课铃声终于响了。只有这种声音才能将我从沉思中唤醒。现在我精神焕发,兴奋至极!全身充满了力量,似乎有使不完的劲儿。这力量从何而来?是谁给的?我一时也弄不明白。反正以前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力量。要是学习上有这样的力量,恐怕考试不及格的学科会少很多。

下课后,我在教室里闲逛,如遇老师进来查看,我就随手拿起旁边课桌上的书,假模假式的边走边看。见我这副“认真”学习的模样,查看的老师也就不会催促我去寝室睡觉了。这时候,还留在教室认真学习的确实有那么三五个人。他们看的是课本,其他人看书可是小说。半个时辰的光景后，呆在教室的人已所剩无几,外面的走廊上也人迹稀疏。人少好说话,时机已成熟。于是,我打算去隔壁班关琳的教室看看她的情况。

我在教室外的走廊上，背靠着走廊栏杆站着，眼睛时不时往关琳的教室里瞟。如她信中所写“不见不散”,所以她还在教室里呆着。但还有其他几个女生和她一起。她们一边看书,一边有说有笑，看上去很开心的样子。虽然她们都没有注意到走廊上的我，但我还是跟做贼似的不敢一直盯着里面看，只是悄悄往里瞟。估计关琳也是在等其他人都回寝室后,才会出来和我见面。见面自然也不会做什么过分的事情,但有其他人在旁边，一定会感觉很害羞，可能就会导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这不用实践,用心就能考虑到。学校有谈恋爱过分的先例。比如一对男女生,本是谈恋爱闹着玩,结果果真坠入爱河,然后与学校和父母不辞而别。但我不打算这么做。不是我不想,而是还没那个胆。

这学校谈恋爱的男女生实属不少。就拿我们班来说，好几对“鸳鸯”呢!有时上课,不惜费尽周折调换位置坐在一起“抱着”上课。胆子真是不小!我可没这么玩过，是啥感觉,自然也不晓得，所以我打算谈一次恋爱试试,体验一下“流星花园”里所体现出的那种初恋的甜蜜感觉。

一看对面墙壁上的挂钟,此时已近十点。

约莫又过半个时辰，关琳她们关灯从教室走了出来。见我独自等待某人的样子,旁边几个女生一直笑个不停。我则不要意思地将脸侧到了另一边。随后,关琳给随行的几个女生打了个招呼后,就听见几个人下楼轻盈的脚步声,脚步声里还夹杂着几缕欢声笑语。当我把脸转回去看关琳时,她已走到了我旁边。我不自然的笑了笑说:“刚才在教室里看什么书呢?”

“读者。”关琳说,“后面的幽默笑话部分可有趣啦!”

“哦!难怪你们那么开心。”

“情、情书是你写的?”她带着青涩的笑容,吞吞吐吐地问。问的时候一只手不自然地挠着耳朵。

“嗯。”

“信上写的——”她突然天真得像百灵鸟似的歪着脑袋说,“可是真心话?”

“毫无疑问。当然是!”我说,“这是我第一次给女生写信。”

听我这话之后,她歪着脑袋想了想,然后看看墙壁上的挂钟。笑着对我说:“在三楼这里等我一会儿行吗？”她说话比开始自然多了。

“行。”我回答。

“我先去寝室洗漱,不然等会儿灭灯了,我就要摸黑了!”

“嗯。我就在这里等你,哪怕教导处主任发现我夜不回寝。”

“那我走了哟！”她说,“十分钟后见。OK？”

“OK!”

说完她就往楼下跑去。她下楼的脚步声听起来很有意思。有节奏,很轻快,就像一种轻快的音乐。慢慢的,脚步声越来越小，最后一点儿也听不见了。

我靠在走廊栏杆上等着她,一本痴情的样子等着她。莫名的心里有些胆怯。也许是从小家里穷，有点不自信，或者说自卑吧。

听着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响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三楼教室亮着的灯也越来越少,最后全部教室的灯都灭了,只剩下走廊里两盏灯还亮着。

走廊灯光线显得昏弱柔白,加之今晚又没有月亮，竟是一片黑漆漆的苍穹。因此,让走廊里不少地方变得昏暗模糊,加之四周又静得出奇,这让人不由得心生几分害怕。虽然,以前也经常在外面玩到很晚才回寝室，但都是几个人一起玩。

站着有些害怕,我就沿走廊走了起来。每走一步，还会产生回音，给人一种空灵、沉静的感觉。本打算一直来回走动，但又怕楼下教导处主任听见了上来逮我。于是,没过一会儿,索性蹲了下来,嘴里念着“阿弥陀佛”,等着关琳上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这可不止等了十分钟，应该有好几十分钟了吧。难道关琳在逗我玩，想忽悠我一回？我想着心里开始犹豫起来，是继续在这里等，还是回宿舍睡觉?

对男生来说,最恼火的莫过于等女生。之前听班里“情圣”说过:女生说等她们十分钟，往往你得准备在此基础时间上乘以2,甚至3。女生洗漱最喜欢拖拖拉拉,洗头、洗澡那就更不用说了，那将是这个漫长的过程啊!

洗澡不可能，这个四月天还凉着呢，学校宿舍一年四季无热水。难道关琳在洗头？我正揣摩着，突然听到底楼传来微弱的脚步声。于是,凝神静听，思想突然细腻，感观异常敏感，好像在侦查大案似的。有人从底楼上来了，脚步声离我越近,便越清晰,我心里也越来越激动。下楼声与上楼声是不同的,因此,猜不出是谁。但声音轻盈, 应该是女生,是女生那就是关琳。不然,还会有谁这么晚独自一人上楼呢？教导处主任巡查?那不可能。他那重得像敲鼓一样的上楼声，不只是我熟悉，大多数人都熟悉!

听着关琳走到三楼后,突然,脚步声变细小了。她跟做贼似的,一步步小心翼翼地朝我这边走来。我不知道她有没有看到我,我想,她应该是想突然出现,从而好吓我一跳!想到这里,我也有了这个想法。于是,起身,悄无声息地拐进了黑漆漆的一个墙角里躲了起来,等她走近时,跳出吓唬她一下。谁叫她让我久等的，嘿嘿！

我从墙角里探出半个脑袋,悄悄看去,一个“黑影”离我越来越近。借着昏暗的灯光仔细侦查,那黑影就是关琳。

她轻轻地挪动步子,东张西望地朝我走来,两只手握在嘴边,像说悄悄话似的一遍遍地说着:“谢星辰,我看到你啦，出来吧，别藏了。”

我没有搭理她，只是躲在墙角悄悄地看着她。她一个劲儿叫我出来,这让我确定她没有发现我。本想让她走到我跟前时，跳出来吓唬她，可她叫着叫着就失去了耐心。

“再不出来,我可下去了！”说完她一个干脆利落地转身后,打算往楼梯口走。这可让我慌了。

“喂！关琳。我在这边。”说着我朝她走了过去，“我蹲在墙角里等你,一不小心就睡着了。”

“哼！谁信。”她有些生气的说,“你是故意的吧?”女生就是这样，让别人久等，还要耍性子。

“真的!我发誓！”老实说，我经常乱发誓，我们班大多数男生也如此。我一点儿小事也会发誓。比如在寝室和别人聊天，当别人怀疑我所说的话时，我就用发誓来肯定。

“为什么要给我写那种信？”她问。

“这还用问？”我说，“因为喜欢你！”

“我跟你又不熟,”她不屑地说，“你为什么喜欢我？”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喜欢你！”

“少来这套,我又不是傻瓜!”她刁蛮地说。

“你是不是被很多男生骗过?所以你觉得每个男生说话都是假模假式的？”

“难道不是吗？”她说，“很多男生都是油嘴滑舌，假模假式的闹着玩的感情骗子。”

“我可不是。这是我第一次写这种信！”我一本正经地说。

“第一次写？”她怀疑地问。

“是的！”

“那为什么像老手？”

“哈哈！”我忍不住笑了出来，“你还真被许多男生骗过？”

“才不是呢,应该说是被许多男生追过。”

“老实说，我写的那封情书没打算给你，”我说,“但也没打算给别人。不过,纸上句句都是发自内心的真心话。”

“听不懂!说清楚点儿。”

“信的开头没有写任何人的名字对吧？”

她点点头。

“那是因为我之前心里没有喜欢的人，信上写的是我内心的一种向往，对爱情的一种态度。所谓爱情观。”我一本正经地说，“也就是说，我要是决定喜欢你，我就会和信上写的一样:一生一世都只喜欢你一个人，只对你一个人好！”

“当真?”

“当真。我发誓！”天哪!我居然又发誓了。

“好吧！就信你一次。”

“那么——做我女朋友可好？”

她没有回答我，而是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我敢打赌,她心里一定很开心，有种很奇妙的感觉。虽然她不一定喜欢我，但是一定喜欢此时的这种感觉。

从她开心的表情来看，我说的话似乎打动了她的心。因为,她觉得我说得有些道理。再说,我之前的确没有追过别的女生，我想她也应该清楚。毕竟这类“秘密”在学校是藏不住的。班里很多古灵精怪的女生喜欢打听这类消息。比如我同桌刘倩，她以窃取他人“秘密”为乐！总喜欢偷偷地翻看别人笔记本、文具盒……窃取关于“爱情”的秘密。得手之后，再和几个与她有同样癖好女生一起综合分析，以此自得其乐。让人觉得她们是“女版名侦探柯南”、“恋爱专家”、“地下工作者”……我不讨厌她们，但我惧怕她们。要知道,很多人在她们的侦查下“身败名裂”!

“去教室门口坐会儿吧。”关琳说。

“嗯。”我点点头说。

我们走到教室门口的地板上挨着抱膝而坐,下颏搭在膝头。这地板要比走廊地板高出一点,正上方顶上挂着一盏走廊灯,昏暗柔白坐定之后，彼此沉默了一会儿。这期间，我感觉空气凝固了，心跳也加速了，不知道怎么回事。由于与她挨得很近,因此能感觉到她的心跳似乎变快了。难道这就是“心动”。不对！应该是彼此第一次这样呆在一起感觉太独特了吧！

“你们班今晚是什么自习？”她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第一节是政治，二三节是语文。”我说，“你们班呢？”

“有两节都是数学，我最讨厌数学了！”

“我也是。数学太无聊！”我说。其实现在除了体育课以外，好像什么课都让我觉得无聊。可是,现在临近中考,体育课已不复存在。

“你哪科成绩最好？”她冷冷地问。

感觉她并不想和我聊这些，只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从这几年期末考试来看，语文最好。”我说,“除了语文和政治，其它都不及格。”

“我也差不多。”

“本来以前地理挺好的，可是初三之后就没有地理了！”我说,“前不久一次英语考试我丢脸了!”

“怎么?”

“有一组选择题,只有ABC三个选项,我却有选D的答案。”我无不遗憾地说,“为这事,班主任当着全班的人批评了我,说我连瞎蒙都不会。”

关琳噗嗤一笑后说:“这不奇怪,我也有过类似的粗心大意。我觉得这种粗心大意很有幽默感,瞎蒙加不看规则,真乃神人也!”

“英雄所见略同!”我笑着说,“我们班当时捧腹大笑的人确实不少。”

“快毕业了,毕业之后有什么打算？”她歪着头,很期待答案似的问。

“我爸叫我继续念书。”我用手搔了搔头说,“你呢？”

“我爸也希望我继续念书。但我妈则叫我不念了,在家帮忙做农活。她说我成绩不好,不是读书的料。”

“我觉得你适合去拍电影。”我故作正经地说。

“什么意思？”她不解的问。

“大家不都叫你关之琳？”

“去你的!”说着她用手狠狠地推了我一下，差点将我推倒在地。

“嘿嘿！开个玩笑，别生气。”我笑着说。

“我让你开——”她一边去说一边用手揪我手臂,“还开不开?”

“疼、疼、疼!不、不、不开了！”我装作哀求地说,“我错了。”其实她揪得着不显疼,反倒让我觉得舒服。

渐渐地,我们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完全忘了是躲在楼上“夜不归寝”的违规行为。

我们这个时候躲在楼上聊天，要是被楼下教导处办公室主任发现,那就惨了!尤其是我们一男一女,这么晚了躲在上面,到时候有理都说不清。很可能要写检讨,请家长什么的！

“你周末回家一般都怎么玩？”她问。

“钓鱼。”我说,“我家屋后有个鱼塘。”

“好玩吗？”

“当然好玩!”我说,“鱼上钩后，鱼竿拿在手里重重的感觉我最喜欢。因为,那是一种收获感。那种感觉很爽！”

“听起来不错。”

“要不——有空我带你去钓鱼?”我兴致勃勃地说。

“去你家？”

“嗯。去不去？”

“什么时候？”

“就明天下午吧,”我说,“明天下午刚好周末假期。”

“带我去你家,你妈会不会骂你？”

“带一个同学回家玩，她骂我做什么？”

“那好。”她说,“要是能去，明天让同学帮我带话回去话给我妈。我妈喜欢骂我,即使告诉她去向,回家后可能也会挨骂!”

“哦!听老师说愈骂愈是关心。”我说,“不过,我不认同这种观点。”

“有时骂得我狗血淋头!很惨的!”她埋怨地说。

“我妈很疼我。但我爸脾气太暴了！我要是在他面前做错事，他便会吹胡子瞪眼，二话不说，追着我痛打我一顿。而我妈则一个劲儿的为我说情。”

“我爸可好了,”她说,“从我记事起到现在，好像他就没打过我几次。倒是我妈，总是骂我！”

“哎——”我叹了口气说,“还是女生好啊!不用挨打,骂着又不痛。”

她“咯咯”的笑了起来。那天真得像百灵鸟似的笑容,在昏黄的灯光照射下,看上去异常的柔和可爱。

随后,我慢条斯理地把一只手伸进裤兜里。裤兜里我准备了两颗牛奶糖，我想让我们此时的嘴都有甜甜的感觉。

“给！”我把从兜里掏出来的牛奶糖递到她眼前。

“这是什么？”

“牛奶糖,”我说,“接着。”

她不接。于是,我迅速地撕开糖纸,伸手把牛奶糖递到她嘴边:“接不接?”

“不要!”她俏皮地说。

“要不要?”没等她再回答,我直接塞进了她嘴里。随后我把剩下的一颗牛奶糖也送进了自己嘴里。

“甜吗?”我问。

“这牛奶糖好甜呀！”她说,“哪儿买的？”

“不是买的,算收藏品。”我说,“我舅舅上周末来我家时带来的。他说是从外地糖果专卖店买回来的。”

“我就说味道不一般!原来如此。”说完她把鼻子凑过来，在我肩膀边闻了闻，“你好大一股汗味儿！多久没洗澡了？”

“三周。”

“天啦！”她惊讶地说。

“这不能怪我，学校宿舍没有热水，你不是不知道。”

“用茶瓶接开水洗。”

“我们寝室茶瓶里的开水，连自己喝都不够，洗澡就别提了！”我不屑地说。

“我是用茶瓶去接食堂蒸饭后,锅炉里剩下来的开水。”

“这、这都能想到!”我感慨地说,“还是你们女生懂生活啊！”说着用大拇指给了她一个赞。

“每周回家洗一回也可以呀，汗味儿大了会让人讨厌的。”她说。

“你是说你讨厌我？”

“如果你以后还是这样，我会讨厌你。”她想了一会儿才说出，“好啦!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宿舍吧。”

“嗯！”

“我先走，你等会儿再下来。”

“懂!”我说。

她随即往楼梯口走去。当她要下楼时，我居然大声叫住了她。

“关琳!”我大声叫她,不顾一切地大声叫她。

她停下来站定了。

“我真的喜欢你!”我大声说,我简直是在大声吼。

她听后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站定了一会儿,然后往下楼跑去。我估计楼下教导处办公室里坐着的主任很可能都听到了我说的话！

确定她已下楼走远，我才开始下楼。势如疾风、步如闪电般飞快地跑回了寝室！

我知道,今夜将是个难眠之夜。因为，我心里似乎太过开心！

正是在这个夜晚，关琳让我这个青春期男孩的“情窦初开”。而这情窦一旦被打开，就可能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了！

早恋是一位天使，她能给我们带来快乐。同样，早恋也是一位恶魔，她能给我们带来伤害，甚至灾难!

正是在这个夜晚，早恋的天使飞到了我的心里，打开了我心里那个潘多拉魔盒，放出了里面装的甜蜜与快乐!

也正是这个夜晚，早恋的恶魔闯入了我的心里，也打开了我心里那个潘多拉魔盒，放出了里面装的迷失、错误、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