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未绽放的绿花（中篇小说第5章）

作者：万州谢小伟

5

一回到家,我就进屋放下了背包,关琳在后面蹑手蹑脚的好一阵子才进屋。她进屋之后,我招呼她坐下，并去给她倒了碗开水放到她旁边。由于第一次来我家的缘故,她刚进屋这会儿显得生疏和不自然。喝开水时,碗没有拿稳弄湿了衣服,还差点将碗滑落在地上。陪她坐了一会儿,我就进厨房告诉母亲去了。

母亲正在厨房煮猪食，听我说带女同学回家后，没说我的不是，只是给了我一个白眼，表示对我的行为不满。然后和我一起去堂屋见关琳了。

关琳见我母亲来了,连忙起身。

“这是我妈。”我对关琳说。

“阿姨好!”关琳微笑着很有礼貌地对母亲说。

“姑娘,坐、坐!”母亲亲切地说,“你是星辰的同学呀?”

关琳连忙点点头。见母亲在旁边坐下后,她才坐了下来。

关琳头上还带着在路上编的那个五颜六色的花环，这让她看上去十分引人注目。母亲也注意到了这点,往她头上看了好一阵子。见母亲盯着她看,她有些害羞的对着我笑了,然后将头上的花环摘下来放到了身后。

“那花环编得很漂亮,想带着就带着吧!”母亲若有所思地说,“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喜欢摘野花编成花环带在头上。”

“哦。”关琳说,“还可以用柳条编。”

“嗯。对了,你们中午吃饭没有？”母亲问,“没吃的话我马上给你们做!”

我正想说中午只吃了几个包子，但关琳抢先说:“阿姨!我们吃过了,你去忙吧。”

“真吃过了?”母亲怀疑地看着我说。我以前要是这个时候回来,基本上都没有在学校吃午饭。

“吃了几个包子。”我诚实地说。

“那怎么行!这么远走回来,肯定饿了!”母亲对关琳说,“你们等下,我去厨房给你们下碗鸡蛋面。”说完母亲就起身去了厨房。而关琳还一个劲儿地说不用。

随着厨房一阵锅碗瓢盆的响声后,煎鸡蛋的香味儿就飘到了我们坐的堂屋来了。我一副悠闲自在的样子坐等母亲把香喷喷的鸡蛋面端出来。关琳突然惊讶地说:“你怎么不去厨房帮忙?”

“我一直是这样啊!”我回答,“我妈一般都不叫我帮忙,就是忙的时候烧烧火。所以习惯了。”

“你妈对你可真好!”她说,“要是我妈在厨房做饭,我坐着玩,不去帮忙,她肯定会骂我!”

“哦!”我不太明白地说。

“从小我妈硬是教我做饭,我觉得过分了,觉得她很讨厌。长大点之后,暑假和寒假,她下地干活了,就是我全权负责做饭,收拾厨房。现在她还是那样对我,也因此,基本的饭菜我都会了。”

“这、这听起来也不错,至少你妈不在时,你可以自己做饭吃。”我说,“我妈要是不在,我就得挨饿!”我刚说完她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我们正说着这些,母亲就一手一碗鸡蛋面从厨房端了出来。关琳见母亲后,连忙迎了上去,接过母亲手里的面说道:“麻烦您了!阿姨!”

“麻烦个啥!就一碗面,我还怕姑娘嫌弃呢。”母亲热情地说,“快尝尝味道怎么样?”

我也接过母亲手里的面。我们就拿着筷子,说笑着吸溜吸溜的吃起了面。母亲则坐在我们旁边,很热情地看着关琳。关琳这时开始变得不怎么害羞了,吸溜吸溜的使劲儿吃面。可真是饿了。看来美好与浪漫也不能当饭吃啊!

“好香!”关琳吃下一块煎鸡蛋后对母亲说。

“香就好!吃完不够我又去下!”母亲说。

“够了。阿姨!”

“那我去忙了,你们慢慢吃。”母亲说完又回厨房去了。

吃完面后，我要关琳把碗给我,我拿回厨房，可她不给，而是要我把碗给她，她拿着去厨房。这倒是让我挺意外的,这表现得也太勤快了吧!难道,在我母亲面前故意这么勤快懂事?

我随关琳到了厨房,她还自己舀水把我们的碗洗干净,再放回了碗柜。母亲看着她时高兴的样子，我都有些受不了,让我很“吃醋”。母亲可好久没这么开心了!

从厨房出来之后,我领着关琳在家里的几间房间参观起来。我家是灰瓦土墙的老房子，一共有五间。虽然是土房，但屋里还用木板铺了一层楼，上楼的梯子也是木头做的，显得很古朴。楼上嵌在墙上的木窗也非常古朴和精致，木窗上镌刻着许多小梅花。奶奶在世时，最喜欢坐在楼上的木窗前为我们缝缝补补了。在我们村，就土房而言，我家这栋土房算修建得很好的了。

当参观到我睡觉的房间时，她被窗台上的几个小泥人迷住了。这些小泥人是我捏的，是一些古代将军:有胡须眼睛、帽子盔甲、青龙偃月刀……他们神采飞扬，大有疆场上叱咤风云的气概。

“哇！好逼真!”关琳惊讶地说,“这些泥人是你捏的？”

“嗯！这是我从小的一种爱好！”我自豪地说，“耍泥巴，耍出艺术感的，我们村就两个孩子,其中一个就是我。我和他捏的泥人能让全村的孩子‘望尘莫及’！”

“没想到你手这么巧！”

“对于我来说，喜欢做的事，就能做好。”

参观了一圈房间之后，我们又坐回了堂屋。我一看那滴答滴答响着的挂钟，才下午三点多，离天黑还早着呢。于是,我想起了昨天晚上和她说一起钓鱼的事。于是,趁时间还早,我打算马上带她去屋后小山包中间的鱼塘钓鱼。

我把放墙角的鱼竿拿到坝子里去检查,关琳也跟了出来。我蹲在地上检查鱼钩和鱼线是否完整，她也在我旁边蹲了下来,默不作声,静静地看着我。能感觉到她对这些东西非常好奇。

鱼竿检查好了，我又拿着锄头去坝子边的老柳树下挖了一些红蚯蚓装在一个罐头盒里。然后，我带着她，带着鱼竿、罐头盒、小竹篓往屋后的鱼塘跑去。

到了鱼塘边，我熟练地把蚯蚓钩在鱼钩上抛进了鱼塘里。随后,我们找了一块干净的草坪抱膝而坐。

“看不见鱼呀,这儿能钓到鱼吗？”说着关琳随手扯来一根狗尾巴草,像缠绳子似的一圈圈缠在手指上。

“当然能!你等着瞧,一会儿鱼就会上钩。”我信心满满地说，“我记得我最快时候，二十分钟不到,就在这里钓起来十几条肥肥的大鲫鱼！”

“噢!希望你今天也能钓那么多起来。”她说着把手指上的狗尾巴草取下来朝我扔过来,“这样今晚我就可以在厨房露一手了!”

“没问题！”我说着十分专注地看着鱼塘里鱼线上的浮漂。

关琳支起膝盖,下颏搭在上边,出神地望着我,似乎被我的专注所迷住。

“你每周回家都会来这里钓鱼吗？”

“一有空就来。”我说,“鱼塘是村里承包的，看管鱼塘的爷爷身体越来越不好，很少上来查看。”

“所以你每周回来偷鱼？”

“瞧你说得……这是公家的鱼塘，村里每户人都有份，不算偷吧！”我辩解道。

“你是小偷。”她调皮地说。

“我是小偷，我不但偷鱼，还打算偷走你的心！”我机智地说。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跟你在一起真的好开心！”她还是把下颏搭在膝盖上看着我说。

“我更开心!”我说，“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我们在谈恋爱啊！”我说，“能不开心吗?”

她没有回答我，而是脸上露出微微的羞涩望着宁静的鱼塘。

鱼塘里的浮漂突然不见了，我知道上鱼了。边提鱼竿边兴奋地叫道：“嘿！关琳！你看，上鱼啦！”

“快快快！拉上来！”她也兴奋起来了，“今晚有鱼吃啦!”

我单手握着鱼竿，猛地一拉！一条大鲫鱼就被我从水里拉了起来。随后,把鱼从鱼钩上取下来抓在手里,说:“不错!大鲫鱼一条,”我高兴地说,“可能有半斤重!”

“给我！给我！”关琳手舞脚蹈兴奋地说。这就是钓鱼收获时的喜悦感和幸福感。

我把鱼递到她手里说:“拿去放旁边的竹篓里,再把竹楼放在水里,注意不要把鱼放跑了。”说完我又把鱼线抛进鱼塘里，继续钓鱼。

关琳拿着鱼在水边磨磨蹭蹭地玩着,我专注地钓着鱼。突然听见她“啊”的一声!我转头一看，发现她手一滑，那条大鲫鱼就“扑通”一声掉进鱼塘里不知去向。

“谢星辰!快、快、它跑了！”她急得快哭出来似的说。

“跑了就跑了,抓不到了。”我不觉意外地说,“叫你小心点别把鱼放跑了,你还真放跑了!”

“哎！都怪我!笨手笨脚的。”她自责地说。

“我十分赞同你这个说法!”我幸灾乐祸地说。

“你、你,好讨厌哦！”她生气地说。

我看着她现在着急、自责、生气的样子，竟然忍不住笑了出来！然后,我也因此闯了祸——她跑过来用手使劲儿揪我胳膊。

“天哪!疼、疼！”我说，“你太用力了吧!”

“知道疼了吧?”她带点凶神恶煞的表情说,“看你还敢不敢笑话我!”

“我敢！”说完我甩开她揪着我的手夺路而逃。还一脸怪笑,而她在后面使劲儿追着我！

我们绕着鱼塘边的护堤，一圈又一圈地奔跑,越跑越起劲儿。跑着、跑着，就忘却了钓鱼的事，以至于我们的鱼竿被鱼拉进了鱼塘,我们都没有发觉。

不知道绕着鱼塘跑了多少圈，我先“投降”了。我弓着腰,两手撑在膝盖上气喘吁吁的站在草地上。也因此，她终于捉住我了。

“不、不玩了,我投降!”我气喘吁吁地说,“你那么拼命追,想累死我?”

“嗳!我只想在鱼塘边捉住你!”关琳一手只抓着的手臂气喘吁吁的说,“好累!我终于捉住你了!”说完她腿一软,身子偏倒在我身上,我没站稳,我们俩就一屁股重重地坐了下去。

“我觉得——累得很开心！”我说,“其实我还能跑,我是故意停下来让你捉住我。”

她听了笑了，幸福地笑了。然后,像晒太阳的懒猫似的斜靠在我肩上,一脸幸福的望着对面的那颗高大的梧桐树。我用手从她背后绕过去，温柔地抱住了她。随后,她像婴儿一样一头扎在我胸口,整个身子也几乎靠进了我怀里。我能感觉到她身体的温度,淡淡的清香，还有砰砰地心跳……此时我心里的感觉很奇妙。之后这种感觉升华了——我感受着她给我心灵带来的美好,似乎忘记了所有烦恼,心中许许多多对恋爱的美好憧憬油然而生:我想牵着你的手,在田野中肆意挥洒青春的热情，直至飞鸟回巢，仍是奔跑在田野中的你我。直到夕阳用余晖与我们的脸蛋儿吻别后，我才与你一起携手而归。

阳光与之前相比温和了许多，照在我们身上感觉无比舒服，好像阳光已被我们驯服,听从我们内心的安排。鱼塘边的花儿开得正艳，吐出醉人的芬芳,就像我们芳华正茂的青春一样醉人。梧桐树上那些绿油油的树叶像一把巨大的绿伞，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照射在水面上，造就一片迷人的碎光。一阵和煦的春风徐徐吹来，树叶随风摇曳，水面的碎光也动了起来。水面泛起层层涟漪,随风的方向开散而去……这一切多么奇妙、多么迷人啊！

“你会唱歌吗?”我抱着关琳说。

“那类歌?”她靠在我怀里说。

“浪漫美好的!”

“浪漫美好的——”她歪着脑袋望着蓝天想了一会儿说,“情深深雨蒙蒙里歌我觉得最好!”

“琼瑶阿姨写的?”

“对!”她说,“歌名叫好想好想。”

“会唱吗?”我问。

“当然会!”

“我也会,”我说,“我们一起唱吧!”

我们坐在鱼塘边的草地上,她靠在我怀里,我抱着她,对着鱼塘、梧桐、青山、绿水、原野、蓝天白云,唱起了《好想好想》:我想好想和你在一起,和你一起数天上的星星,收集春天的细雨。好想好想和你在一起,听你诉说古老的故事,细数你眼中的情意。好想好想和你在一起,踏遍千山万水,走遍海角天涯,让每一个日子都串连成我们最美丽、最美丽的回忆……

良久,我们才从琼瑶阿姨的歌里浪漫美好的意境中醒来!

“我终于找到了!找到了这个世界最美好、最浪漫的感觉,就像找到了心中的天堂一样!于是,我感到无比快乐、无比幸福!而这美好与浪漫就是你所给!”

关琳没有说话,只是带着幸福美好的笑容,靠在我怀里静静地听着。

我情真意浓地说出此时心中感慨:

我问过风,风不回答

我问过云,云不回答

飞鸟的翅膀带着我的心

飞过蓝天和白云,晨曦与晚霞

都说我是爱上了初恋的甜蜜和浪漫

才这样向往着永远长不大

其实我只是爱上了童话故事里

灰姑娘那美丽善良的脸颊

像极了此时的她

“说得真好!”关琳鼓着掌说,“自己编出来的?”

“嗯!”我思绪未平地说。

“我以为又是电视剧里看的呢!”

“真是我编的。”我说,“此时此刻,你在我身边,我感慨颇多、触景生情,才随心而出。”

“我信！你现在一举一动都很文质彬彬的。”她说,“难怪你们班女生说你作文写得好！”

“她们真说过?”

“嗯。有次说你写了什么作文很好,你们班主任在班上把你写的作文念了出来,还表扬了你。”

“有那回事。用心写就能写好！”我说，“那次我写的是一篇山水作文。”

“噢。你很棒！”她歪着脑袋看着我说，“以前我还不信她们说你作文写得好。刚才听你说的那段话,确实不错!”

“这叫——”我想了想,再捡起屁股边一块扁平的小石子,斜着身子用力的掷进了鱼塘里,石子在水面跳跃划起很长一道长痕后才沉下去,“盛名之下无虚士！”

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可惜啊!这鱼塘没有种莲。”我有点遗憾地说。

“莲花?”

“嗯。真想带你去江南!”

“为何?”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我说,“在江南,我们可以夜夜一起读书,日日一起行船,与浪漫美好邂逅在莲花深处。多好啊!”

她靠在我怀里，我们聊着，聊着，太阳就悄悄地溜到了西边，远处的树林和山峦的棱线上浮现着淡淡的夕晖,宛如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边。晚风徐徐而来,像一位温柔的淑女抚摸着我们的脸颊,田野中农作后的乡亲们扛着锄头走在回家的路上,后面还跟着一头水牛,一个调皮的孩童在牛背上唱着:“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暮归的老牛是同伴,蓝天配朵夕阳在胸膛,缤纷的云彩是晚霞衣裳……”缕缕炊烟随歌声升起,田园牧歌的惬意之感油然而生。注目望去,稍近处一户农家的院子里,有个孩童还捧着书大声的诵读着《三字经》,母亲在一旁收拾着晾晒后的衣物和被子,一群群鸡鸭吃饱了食,叽叽嘎嘎叫着慢悠悠地回窝,狗儿时而汪汪地叫几声……男耕女织、儿童读书、鸡犬相闻、牛羊满坡,这就是我的家乡,乡亲们过的生活。

听着鸡鸭叫着回窝,鸟儿也叽叽喳喳地飞回了巢。“鸡栖于埘，日之夕矣。”一天过得也真是快啊！我想让今天的太阳永远不落；想让似水的年华为我们停留。可是我们终究是做不到!看来我们还是没能真正驯服阳光，也不能左右无情流逝的时光！

关琳突然从我怀里起身站直,神秘兮兮地说:“我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什么问题？”我不解地问。

“我们的鱼竿呢？”她苦笑道。

她这么一说，我才想起钓鱼的事儿。往放鱼竿那边望去，鱼竿早已不见！

“天哪!你怎么不早说！”说着我连忙起身往钓鱼那边跑去。而她则在原地幸灾乐祸似的哈哈大笑！

我在放鱼竿边一带的水里寻了好一阵子，才在一簇水草中看到了鱼竿屁股。我脱下衣服裤子，像就义的烈士那般，奋勇地跳进了水里。进了水，只感觉透心的凉，凉得有些受不了。这时候关琳也跑了过来,站在护堤上，不知所措。她似乎惊呆了，我那么毫无犹豫地跳下了去……

我游到鱼竿边抓住鱼竿，然后一提，嘿！有重量，鱼钩上的鱼还没有逃走。我拉着鱼竿往关琳这边游，其实这鱼塘水根本不深，完全可以在水里站起来，可是我装作水很深,在水里游着，让她看看我游泳的样子。

游到护堤边的时候，关琳伸手把我拉了上去。本来想她拉我的时候，我顺势把她拉下水，作弄她一回。可是想想那样太危险，我会游泳，她可不会,万一出什么意外，我可要后悔一辈子!

站在护堤上收起鱼线，鱼钩上勾着的是一条筷子长的鲫鱼，真是老天不负美好时光啊！美好的心情，美好的季节里，必然有美好的事!

从鱼钩上取下鱼，装进竹篓里，再把竹篓穿在鱼竿上杠在肩上。然后拉着她的手，带着美好的心情，一起回家。在路上我们还唱起了《花香》：记忆是阵阵花香，一起走过永远不能忘……

温馨的晚霞，温暖着我们的身心；温柔的晚风，抚摸着我们的脸颊。我拉着她的手一起唱着美妙地歌曲回到了家。 一霎时，我觉得这个世界只属于我和她!

在这个充满美好甜蜜的日子里，吃黄连恐怕不是苦的，吃柠檬恐怕也不是酸的！因为这浓浓的甜蜜、满满的美好,能将一切苦和酸覆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