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伸在身后的手

下了公交车，我习惯性地将右手伸向身后，接着下车的女儿也习惯性地紧跟着上来牵住了这只手，然后笑着说，妈妈，我以前牵你的手时，是向上够的，现在是弯着腰的。我一愣，扭头看了一眼随即赶上来的她，说，唉，你长大啦！她则笑意盎然地说，没关系，以后我牵着你啦！

我们手牵着手，肩并肩往前走去，经过大门口时，她说，我挺怀念那家油炸小吃的，上海吃不到这样的东西。我一愣，说，想不到大城市里回来的人竟然怀念小城市里这样的小吃。她说，真的，上海很少能买到这样的小吃，那个寸土寸金的地方，怎么会允许你在街头摆小吃摊啊！我说，现在创建文明城市，我们这个老旧小区改造之后，也焕然一新了。她四处打量了一下，说，变得更宽阔了，更宜居了。我们边走边聊，我说，我挺喜欢逛地摊的，尤其是旧书摊。我给你买的第一本书就是在旧书摊上买的。那是我小时候看过的书，皮皮鲁与鲁西西。她说，我还记得那本书，是郑渊洁的，还有木偶奇遇记，只是上六年级的时候，班上要搞图书之角，我将那些书带到班上去了，然后放假时，老师也没通知我们拿回来，那本书就没有了。哎，我真应该带回来的。

我说，记得当时这条路上也有个书摊，不过，那里摆的都是新书，常常有一两本儿童文学，有一次，我带你来买菜，那时草莓刚上市，我问你吃不吃草莓，你则指着一本儿童文学对我说，妈妈，你买儿童文学吧，我 不要草莓。我那时很意外又很欣喜。一个喜欢看书的人应该是不会孤独的人，无论在哪里，只要有书相伴，他的生活应该是充实的，他的心灵也应该是充实的。

后来，那个卖儿童文学的人不知道到哪里去了，不过小区里出现了一家静墨斋，那里常常也只有一两套儿童文学，在每月的头几天，你每天放学时经过那儿，最关注的便是儿童文学来了没有，来了赶紧告诉我去买，生怕迟了便会被别人买走了，而我则赶紧去完成你布置的任务。一套有三本，我们都喜欢精粹版的。儿童文学，果真像它封面所说，适合九岁到九十九岁。我们一家人都津津有味地看着。直到你上大学。真怀念那段时光！

她说，我记得，那时，一到周末，你便问我，想吃啥，我们一道去菜市场买，然后我们也是这样手牵手一起走。就这样走过了童年，走过了少年，现在，竟然走到了青年，我从向上够你的手到现在弯腰牵你的手了！

我说，这一上一下的两个动作，我们已在不知不觉中完成了交替，从前我牵着你，现在你牵着我，人生，其实就是这样，在不知不觉中完成了推陈出新，新老交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