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门平凡却重要的手艺，正在消失

我们偶然发现了一位磨刀师傅。在这座拥有2000多万人口的大都市，他是仅剩的专业磨刀师之一。

在磨了半辈子刀之后，他非常幸运地被一家刀具老字号招揽到小阁楼上，拥有了一个几平米的固定小地方，而不用像同行那样，继续穿街走巷吆喝。

他之前的一位磨刀老师傅，在90岁高龄退休了。

第一次去，我们带了两把刀，一把20来块，一把800多。师傅掂量掂量，再敲了两下，就指着800多那把刀问：“应该挺贵的吧？千把块？”

师傅一天至少要磨几十把刀，在这行干久了，听听敲击声，就知道刀的质量。

但不管是上千块一把的刀，还是几十块的便宜菜刀，在他手里待遇都是一样的，20块钱磨一把，被砂纸和水细细打磨后，焕然新生。

自己在家磨刀，一般是直接上水磨石，但这里的工具讲究多了，研磨精度更高。

第一遍：先上砂轮粗磨，修复损坏最严重的部分。不管再破的刀，即便是开刃、断口，师傅都能磨好。

钢材越好的刀，跟砂轮接触时，被磨出来的火星越少。

20块钱的平价刀，火星像烟花般炸开。

近千元一把的刀，火星极微弱。

第二步，也是最精细的一步，用水和细砂纸反复细磨，直到刀刃变得笔直、锋利。

该磨到什么程度，全凭师傅经验。

流水遇到高速运转的细砂纸，会被击碎成绚烂的雾状水花。空气里弥漫着金属气息。

经年累日，用过的砂纸在角落堆成了一堆。

最后一步，如果刀生锈了，还要用砂纸手动磨掉刀面上的锈迹。

来，给你们看看一把磨好的刀，削纸如泥，无比舒适。

除了菜刀，师傅磨得最多的就是服装剪，所以店里常备一堆废弃布料，用来测试剪刀。

这把剪刀是一位60多岁的老奶奶带来的。

师傅一看就说：“好东西，有点年头了吧？现在没得卖喽。” 原来这是从奶奶上一辈传下来的，一直用到现在，剪刀还是蹭亮。

磨剪刀的步骤，大致跟磨菜刀差不多，不过两片刀片要单独分开磨。然而磨一把剪刀的价格，比磨刀还便宜5块。

把刀片磨锋利之后，还要经过一轮校准，否则剪刀的刀尖没法彻底合拢，剪东西很费劲。

校准的方式，是用锤子调整变形的手柄，确保刀片能精准咬合。别看只是敲几下，在哪里下锤、用多大力度，都是学问所在。

这几把锤子至少用了几十年了，是上一任师傅传给他的。

最后，师傅用砂纸细磨一遍刀尖，迎着阳光看了好久，又给剪刀上好油，试剪了一下布料，才确认磨好。

磨好的刀具，师傅会用抹布擦好，再郑重地放进纸袋里，仔细叮嘱客人注意爱护。

有一位刀刃崩掉的客人，他强调了两三遍：“这把刀很好的，别再用来砍东西啦！”

还有一位客人想修复略微开裂的木刀柄，师傅拒绝了。“你这刀柄挺好，实木的，修好就很丑了。等彻底用裂了再来，我用不锈钢帮你焊吧。”

来磨刀的全是上了年纪的老上海，不少都是附近的居民，从师傅早前所在的弄堂，一直跟随到小阁楼上。

能看得出来，都是惜物之人。毕竟在工业化批量生产的年代，一把剪刀随手可得，单价不过几十块，“小青年可能换一把就算喽~”

* * *

印象中，以前弄堂里、小区楼下，偶尔会听到有人吆喝“磨菜刀~磨剪刀嘞~”，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种吆喝声，渐渐消失在大城市里了。

看到我们来拍照，老师傅显得有点兴奋，骄傲地说当年还有报纸专门报道过他。

如今随着批量生产刀具的成本越来越低，新式小区也渐渐不让进了，从事磨刀行当的人越来越少，能像他这样拥有一个小小门面的人，更是极其幸运的。

师傅也很无奈，“当年还是有一些同行的吧，现在很少了。”好在还有很多老客人，这么多年一直找他磨刀。各种祖传老刀、疑难杂症，只要能找到零件，他都搞得定。

这大概是身为一个磨刀人，职业生涯的高光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