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万米高空跪地吸尿医生：吸到第二口就想吐了，但无怨无悔

【版权声明】本文由树木计划作者【红星深度】创作，独家发布在今日头条，未经授权，任何平台不得转载。

近日，一则医生在飞机上跪地为突然生病的老人吸尿半小时的新闻引发大众关注。“走红”后的当事暨南大学附属第一医院介入血管外科主任张红医生回应红星新闻，其实，他吸到第二口的时候就有点想吐了，但对做过这件事无怨无悔。

↑张红医生在飞机上为患病乘客吸尿

张红儿子是一名工程师，得知父亲在高空上救人后，曾在朋友圈发文称，“想放弃的时候就看看老爸，想自大的时候再看看老爸……我只看得到老爹的火炬。”

↑张红医生在飞机上为患病乘客吸尿

高空上吸尿半个多小时

11月19日南航从广州出发飞往大洋彼岸纽约的CZ399航班上，航班离目的地还有6个小时时，飞机上突然响起了乘务员寻找医生的客舱广播。

听到求助，暨南大学附属第一医院介入血管外科主任张红医生和海南省人民医院血管外科医生肖占祥，一同赶往救治。

“当时这位老人肚子已经有些鼓胀，坐卧不安，浑身大汗。家属说，老人有前列腺肥大的病史。”张红说，当时该旅客已有休克的征兆，如果不及时处理，可能会有生命危险。张红与肖占祥快速对老人进行检查，两位医生诊断后认为这是前列腺肥大引发的尿储留，此时老人膀胱大致存有1000毫升尿液，如不尽快排出，则会面临膀胱破裂的危险。

↑为帮患病乘客排尿而临时制作的吸尿装置

因为飞机仍在高空上，没有可以进行尿液引流的专业设备。两位医生急中生智，利用便携式氧气瓶面罩上的导管、飞机急救箱的注射器针头、瓶装牛奶吸管、胶布等，临时组装了穿刺吸尿装置。在征得老人的家属同意后，为该旅客进行穿刺引流。但是，飞机上条件有限，引流针头也过于尖细，无法通过压力差自动引流出老人膀胱内的尿液。

“快！帮我拿个杯子来。”张红对乘务员说完，转头就对着导管，用嘴为老人吸出了尿液。而这，也是当时能够控制尿液排出速度与力度的最佳方法。在约半小时的时间里，张红不间断为旅客吸出尿液，吐到乘务员准备的杯中，吸出大概700-800毫升尿液。随后，两位医生再次为老人进行检查，老人已经转危为安。

↑张红医生在飞机上为患病乘客吸尿

11月21日，红星新闻与正在大洋彼岸的张红进行了对话。

吸到第二口就想吐了

红星新闻：您现在多大年龄，成为医生多少年？当初为什么会选择当医生？

张红：我今年55岁，毕业后从医30年。当年考大学的时候，我的志向是做一个工程师，父母觉得当医生好，就让学医了。

红星新闻：飞机广播的时候您当时是睡着了的还是清醒的，听到广播后您有什么反应？

张红：因为坐的是飞行15个多小时的长途飞机，也搞不清是真睡假睡，但当时可能是半睡半醒的状态吧，所以听到喇叭就马上醒了。另外，作为一个医生，我们平时工作时，晚上是睡不太死的。因为在值班的时候，只要护士有叫，或者甚至是走廊有病人走路走得快一点儿，都会把我们惊醒，这是一种职业本能。

听到广播叫的时候，我的隔壁那个老阿姨就说，“你是医生吧？”我问她怎么知道，她说，“一听到广播叫医务人员，我就看你开始穿鞋了，我猜你是医生。”等我起身的时候，看到旁边座椅的肖主任也准备起来了。

↑张红医生

红星新闻：您和肖医生以前认识吗？在那种情况下沟通会不会出现问题？

张红：我和肖医生都是血管外科这个圈子里的，我们以前就认识，我们外科医生的配合，或许就通过眼神儿都可以交流，这个言语的交流都懂得怎么配合。

红星新闻：这次救助会不会很辛苦，肖医生和你做了哪些配合工作？

张红：肖医生在这次的救助过程中也是功不可没的，他也是听到这个广播义不容辞就去了。针头和引流管都是他慢慢儿琢磨，弄出来的，所以他弄的这个管子，也是我们真的束手无策的情况下做出来的。另外呢，不光是我在吸这个尿，这个肖主任也是蹲在那儿把着针头，根据我的这个要求他才不停调位置，还得轻轻按着病人的膀胱。所以到最后他也累得腿抖，手也抖了，也是累得够呛。

↑张红医生在飞机上为患病乘客吸尿

红星新闻：您在吸尿液前有没有害怕？

张红：实事求是的说，没有人不怕的。其实我吸第二口的时候都有点要吐了，那个味儿确实不好闻，如果好闻的话，咱们都把他当啤酒喝了。同时，确实也怕感染上通过体液来传播的传染病，但是我后来考虑这是小概率事件，老人家主要就是心脏病、前列腺肥大呀等这些病。当然我现在也不敢说一定就没事儿，但是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个没办法，无怨无悔吧。

认为做医生需要责任感

红星新闻：有没有想过当时如果自己处理不当，会不会产生纠纷？

张红：我们不是没有想过，因为这是一个特殊的环境，毕竟不是在医院里面，如果在医院里面，我们都是常规操作，就不怕了。不过，我们是执业医师，不是江湖的，而且是在一种特殊情况下的急救，所以不太担心有这种情况。另外，我们也相信所谓的纠纷那是极少数的情况，大多数的老百姓都是善良的，如果每件事情都去斤斤计较的话，那恐怕什么事也做不成。

红星新闻：您救助这位病人后有获得成就感吗，后来有没有遇到他们？

张红：这个病人转危为安，我觉得作为一个医生来说最大的感受就是有成功感和幸福感。对于我们每个医生来说，能够把一台手术安安全全地做下来，患者能够高高兴兴地出院，其实我觉得这就是最大的成就和幸福。

救助老人以后，让我很高兴的就是，当我出了机场再次碰到这个两位老人家，这个患者完全恢复正常，很自如，有说有笑的，对我和肖主任都表示了感谢。我也告诉他还是要去医院做检查和治疗。

↑张红医生在飞机上为患病乘客吸尿

红星新闻：是什么原因可能让该患者产生此类情况？对此类患者有何建议？

张红：老人之前应该有前列腺肥大的病，在飞机上可能喝水比较多，这个老人呢还有点老年痴呆，对一些事情表述不是很完整，全靠他一个老年太太陪着他。在飞机上，他可能最开始尿意不是那么厉害，等他感觉到尿急的时候，越急就越排不出。所以对这类病人，在出行之前一定要有这个心理准备的，尽量把尿排空，有一些尿意就赶快去尿。

红星新闻：您认为成为一名好医生应该具备哪些特质，工作中有哪些难忘的工作经历？

张红：我们做医生前都曾宣誓的，应该做到誓言无悔，并贯彻在整个行医当中，我想这么做了的话，哪怕像我这样比较笨一点的人啊，也会去努力工作的。我是一个普通的医生，曾经连续三天没有睡过觉，但是，我们中国广大医务工作者其实都是这么工作的。

如果是想学医的话，首先，要有身体准备，因为做医生的确是个体力活儿，第二，要有思想准备，（医生）并不是说像我们平时看到坐在门诊里看看病就算了，因为我们是要和生命、时间竞赛，我们在抢救生命，那么不仅需要体力，还需要有一定的智慧，可能更重要的是一种责任，一种对生命的敬畏。如果没有责任，再好的技术、体力也没有用。

↑张红医生

红星新闻：现在全网都在赞誉您的这次救助行为，您对自己成了“网红”有什么感想？

张红：对于这次救助行动，我个人认为它是在一个非常条件下遇到的一件事情，其实我觉得，这是作为一个普通医生的一种本能，也是自己的本职工作。

成为网红，确实有点儿始料不及，那只能说从一个角度来讲，大家对这个事情很关注，觉得这个事情比较正能量，这个也是我和肖主任希望看到的一个结果。但对于我自己来说，红完之后，还得回去老老实实工作，因为我们的工作都是简单重复，默默无闻的才是最重要的，我也怕红得太厉害，把我“烧”了。

红星新闻：您家人知道这件事情吗，他们是否支持你？

张红：家里人知道这个情况啊，儿子和太太先是都说，“哎呀，真的很感动，没有想到你这么勇敢”，当然，最后也是非常关心，害怕我感染传染病。

张红医生的简介

暨南大学附属第一医院介入血管外科主任、主任医师、博士、硕士研究生导师。

担任广东省医学会血管外科学分会常委、广东省健康管理学会血管病学专业委员会常委、广东省医师协会介入医师分会委员、广东省医师协会大血管疾病医师分会委员。

红星新闻记者 陈卿媛 王春 暨南大学附属第一医院供图

编辑 杨渝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