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岁老人持棍上门被68岁男子反制致死，一审获刑6年，家属：年纪大就不能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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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发时，赵洪财87岁，杨凤荣71岁，郭子玉68岁。

他们都是辽宁省凌源市牛营子乡半里杖子村的老人。

▲赵洪财

2018年6月，素有积怨的两户邻居又起了冲突。

法院一审判决书显示，在家门口路边见到杨凤荣后，赵洪财拿着石头上前追赶，一直追到杨凤荣家院里。杨凤荣的老伴郭子玉闻讯出屋，赵洪财拿起拐棍朝郭子玉脑袋打去，鲜血从郭子玉头上流了出来。

郭子玉抢过拐杖，将赵洪财推倒在地，用拐棍击打赵洪财。随后，郭子玉将赵洪财压在身下，拨打了报警电话。民警到场后，将二人分开。

被家属搀扶回家后不久，赵洪财死了，死因为“外伤诱发隐匿性心源性疾病发作，致呼吸循环衰竭”。

2019年7月，因故意伤害罪，郭子玉一审获刑6年。后朝阳市中院以“事实不清，证据不足”撤回该判决，发回凌源市法院重审。

至今，郭子玉已被羁押两年。他的儿子认为，其父行为系正当防卫，“对方主动上门打人，难道因为对方年纪大，就不能还手了？”

赵洪财儿子赵维义对红星新闻记者称，两个老人都说被对方打了，但他进到郭子玉家院子时，“我眼见的他（郭子玉）骑在老爷子（赵洪财）身上。”赵维义说，“法院怎么判，我们就怎么接。”

八旬老人上门打人遭六旬老人反制

后因心源性疾病发作死亡

周围是山林环绕，赵洪财一家与郭子玉一家比邻而居。但多年来，因为菜地纠纷，两户人家却一直“合不来”。

▲郭子玉与赵洪财比邻而居，但因菜地纠纷素有积怨

郭子玉一家外出，必须经过赵洪财家门口的小路。2018年6月19日上午11时许，郭子玉71岁的老伴杨凤荣刚走出家门口，就看到赵洪财。“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二人对视后，赵洪财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追赶杨凤荣。老太太急忙跑回自家院里，赵洪财也追了进来，并将石头扔进院子。

杨凤荣的丈夫郭子玉，正在屋里照顾“植物人”的大儿子。听到老伴的呼喊，郭子玉一只脚刚踏出屋子，就与赵洪财迎面相遇。

赵洪财87岁，平时一直拄着拐棍。他拿起拐棍二话不说，一棍敲在了郭子玉的额头上，鲜血瞬间流了下来。

据凌源市人民检察院指控，受伤后，郭子玉上前夺过拐棍，将赵洪财推倒在地，并用夺来的拐棍殴打赵洪财的胳膊及身体，还朝对方扇了两巴掌。随后，郭子玉将赵洪财摁在地上，拨打了报警电话。

▲郭子玉（右）与老伴杨凤荣。

“他一手捂着脑袋上流血的部位，一手摁住赵洪财，没有再打他。”2020年6月10日，杨凤荣对红星新闻记者回忆，她还拿了布条给老伴包扎伤口。

民警和赵洪财的家属先后赶到现场，二人被分开。赵洪财被家属搀扶回家，郭子玉则前往医院治疗。

“老人（赵洪财）躺在地上，我们把他扶起来，他还在喊‘郭子玉，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然后就把吃的东西都吐了出来。”赵洪财的大儿子赵维义对红星新闻记者说，父亲回家后不久，就“不行了”。

司法鉴定认为，赵洪财脑挫伤损伤程度为轻伤一级，其余伤情或为轻伤二级，或为轻微伤，“符合外伤诱发隐匿性心源性疾病发作致呼吸循环衰竭死亡，其死亡与本次事件中所形成的损伤有因果关系”。

多次持棍打伤邻居一家

八旬老人生前三次被行拘

多年来，郭子玉、杨凤荣害怕从门前那条路走过，但又不得不走这条外出时的必经之路。

郭子玉、赵洪财两家的家属均向红星新闻记者证实，因为门前的一块菜地，两家的老人素有积怨。赵洪财认为，这块菜地曾是他们家的土地，不允许郭子玉家耕种，但郭子玉家坚持耕种。

▲两家素有积怨

红星新闻记者获取的3份民事判决书内容显示，2016年上半年，郭子玉一家多人曾先后被赵洪财打伤，伤人器械均为他的拐棍。

2016年3月10日下午17时许，赵洪财怀疑杨凤荣搬了他家的石头，在郭子玉家的菜园内，赵洪财用拐棍打伤了郭子玉的面部。

凌源市公安局对赵洪财作出了行拘7日、罚款300元的行政处罚。

2016年4月1日下午14时许，郭子玉的小儿子郭永军在路上碰到赵洪财，两人谈起以前的纠纷，发生了口角。赵洪财的儿子、儿媳到场，郭永军与赵洪财儿子说话时，赵洪财用拐棍打伤了郭永军的头部。

凌源市公安局对赵洪财作出了行拘10日、罚款500元的行政处罚。

2016年5月30日上午5时30分许，杨凤荣与郭子玉去镇上赶集，赵洪财站在家门外路上。担心双方发生口角，杨凤荣到赵洪财家门口，招呼其家属将赵洪财带回屋里。这时，赵洪财用拐棍打伤了杨凤荣背部。

凌源市公安局又对赵洪财作出了行拘15日、罚款1000元的行政处罚。

▲赵洪财生前曾多次用拐棍打伤郭子玉一家人

“后来我们把赵洪财告上法庭，要求他赔偿医疗费。”郭子玉的二儿子郭永峰告诉红星新闻记者，但赵洪财一直没有赔偿。

红星新闻记者获取的案件资料显示，法院认为，赵洪财将郭子玉等人打伤，对郭子玉等人因受伤所造成的损失，应承担全部的民事赔偿责任；进入执行阶段后，因“未查到被执行人（赵洪财）的可供执行财产线索”，执行被终结。

一审认定六旬老人犯故意伤害罪

二审撤销原判决

案发当日，郭子玉即被刑拘，至今已被羁押两年。

2019年7月，凌源市法院作出一审判决：郭子玉因琐事故意伤害他人身体，致赵洪财多处轻伤，并诱发隐匿性心源性疾病发作致呼吸循环衰竭死亡，其行为构成故意伤害罪。

“我只是想教训他，没想打死他。”判决书显示，郭子玉认为，他的行为是正当防卫，不构成故意伤害罪。

郭子玉辩护人也称，赵洪财手拿石头追打郭子玉妻子，并追到其家中；遇到郭子玉后，二话不说，用拐棍打伤郭子玉头部，郭子玉为制止赵洪财继续实施伤害行为，夺取拐棍，在赵洪财倒地后用拐棍击打赵洪财，在控制住赵洪财后报警，其行为属于防卫过当。

郭子玉辩护人还表示，赵洪财有明显过错，其死亡有多种原因，主要原因系隐匿性心源性疾病发作致呼吸循环衰竭，外伤只是诱因，“本案系邻里纠纷引发，郭子玉系初犯、偶犯，主观恶性不大，案发后自首，应从轻处罚。”

▲凌源市法院一审以故意伤害罪判处郭子玉6年刑期

凌源市法院则认为，赵洪财年长郭子玉近20岁，身体素质也不及郭子玉，案发当日，赵洪财用拐棍击打郭子玉后，郭子玉就将赵洪财推倒，赵洪财的伤害行为已被有效中止，但郭子玉仍抢下拐棍，殴打赵洪财，致赵洪财多处轻伤。

“郭子玉故意伤害的主观故意明显，明显不属于防卫过当。”对于郭子玉辩护人“防卫过当”的意见，凌源市法院不予采纳，“被害人有过错，本案系邻里纠纷引发，酌定从轻处罚。”

凌源市法院以故意伤害罪判处郭子玉有期徒刑6年，并判处郭子玉赔偿赵洪财80%丧葬费2.5万余元。

郭子玉上诉后，2019年12月，朝阳市中院作出刑事裁定，以“事实不清，证据不足”撤销该判决，发回凌源市法院重审。

家属认为六旬老人是正当防卫

“法院怎么判，我们就怎么接”

郭子玉家是贫困户。几年前，大儿子郭永志因脑出血，成了“植物人”，至今躺在床上，一动也不能动，一直是郭子玉夫妇在照看儿子。

出事后，郭子玉被羁押至今，在外地从事电脑维修工作的二儿子郭永峰回到家里，照顾“植物人”大哥和年过七旬的老母亲。

▲杨凤荣抱着老伴的相册，站在院中

2020年6月10日，红星新闻记者在郭子玉家中采访了解到，当地政府在帮扶中为他家新盖了一栋两间卧室的平房。房屋虽是新的，但屋内几无像样的家具，屋内的物件大多破乱、陈旧。郭永峰说，因为要在家照顾大哥、母亲，他已经3年没有工作过，积蓄耗尽的同时，也没有了收入来源。

“他（赵洪财）上来就是一棍子打我爸头上，我爸一直在控制他，也确实打了他。对方主动上门打人，因为他年纪大就不能还手了？”郭永峰说，警方也查明了，其父只是打了赵洪财的胳膊、腿，没有朝着要害打，反而是赵洪财二话不说就打他父亲的头部，“是要害部位”。

郭永峰说，其父的行为是为了制服赵洪财，摁住赵洪财后，就报了警，“我一直认为我爸是正当防卫。他本人也一直这么认为。”

郭子玉的重审辩护律师王文广认为，从整个过程来看，赵洪财追赶杨凤荣进入其家中，属于非法侵入住宅，随后又用木棍殴打郭子玉头部，属于侵犯郭子玉的人身权利，赵洪财的以上行为均属于“正在进行的不法侵害”。

“从路上追打杨凤荣，到侵入住宅，再到殴打郭子玉，赵洪财的行为呈现升级趋势，具有一定的危险性，郭子玉此时的行为完全具有防卫的正当性。”王文广认为。

王文广还称，原一审判决认为赵洪财年长郭子玉近20岁，进而认定其身体素质不如郭子玉，不认定郭子玉具有防卫的正当性，“显然有待商榷”。王文广表示，“是否具有防卫正当性，应该看赵洪财是否具有侵害性和危险性。赵洪财的行为显然具有危险性，和年龄无关。”

赵洪财儿子赵维义对红星新闻记者表示，“法院怎么判，我们就怎么接。”

6月12日上午，红星新闻记者多次联系凌源市法院试图了解案件进展，截止发稿时，未获回应。

红星新闻记者 王红强 王剑强 发自辽宁凌源

编辑 郭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