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溶洞腐尸案”嫌疑人逃亡27年被抓：改名入赘生子，60天30场审讯用妻儿攻破防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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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4月15日被抓，到6月16日，他始终不承认杀害莫某某的犯罪事实。直到6月17日，心理防线被打破，终于认了。”近日，回忆起办理该案的经过，四川省自贡市荣县公安局刑侦大队河西中队民警李斌记忆犹新，他用“斗智斗勇”来形容。

今年4月15日，荣县警方在浙江省瑞安市将涉嫌抢劫杀人后逃亡27年的嫌疑人邹某某抓获归案。6月17日，邹某某如实交代了27年前抢劫杀害同村村民莫某某的犯罪事实。目前，邹某某已被依法批捕。

7月31日，红星新闻记者采访侦办该案的多位民警，试图还原这起跨世纪命案的侦破全过程。

↑邹某某曾经一度不承认自己的犯罪事实

『溶洞命案』

卖茶叶返回遇害 同行者“人间蒸发”

张孝明，57岁，现为四川省自贡市荣县公安局刑侦大队民警，也是27年前一起命案的现场勘查民警。在他看来，这起命案能在退休前成功破获，自己的心结终于解开了。

1994年1月1日，荣县公安局接到群众报警，称在荣县来牟乡（现来牟镇）一偏远溶洞内发现一具高度腐烂的尸体。接警后，张孝明与同事们一同前往，开展现勘工作。

“经过勘查，我们确定尸体是一名男性，因头部钝器伤致死，确定为他杀。”张孝明回忆，事发现场找到一块手表和一张鞋垫，警方很快确定受害人为此前失踪的村民莫某某。

莫某某时年19岁，做茶叶生意。1993年8月底的一天，莫某某去成都卖茶叶返回来牟后无故失踪，家人多方寻找无果。

根据当时的调查情况显示，大约是1993年8月28日早上，莫某某与时年23岁的邹某某一同前往成都卖茶叶，返回的那天傍晚，二人在镇上餐馆吃了晚饭后各自回家。莫某某彻夜未归，家人多方寻找无果，于是多次找邹某某询问情况，邹某某均称不知情。

直到1994年1月1日，邹某某得知莫某某尸体被发现的消息，便于1月2日早上逃离，而后犹如“人间蒸发”，再无踪迹。

『多年积案』

一张10多岁的免冠旧照成为突破口

民警经过调查走访，种种迹象表明邹某某十分可疑，加之突然失踪，说明他有杀害莫某某的重大嫌疑。当即，警方随即围绕其家属亲友等关系开展案件侦破工作。然而，邹某某出逃后根本不与家人亲友联系，加之当时办案条件有限，始终没能找到有效的线索和突破口。

多年来，这起命案一直未破。“对于命案积案，局里每年都会梳理，每一任局长、每一任刑大队长都会在上任和离任的时候，逐一再研判或交接嘱咐。”荣县副县长、公安局局长任伟在接受红星新闻记者采访时介绍，今年，公安部开展“云剑-2020”命案积案件攻坚行动，该局把该案确立为攻坚对象。

今年3月20日，荣县公安局成立专案组，任伟担任组长，全力开展命案积案攻坚工作。

时任荣县公安局刑侦大队大队长（现已调任其他岗位）曹国利告诉红星新闻记者，该案历时久远，民警们找到当年的案卷逐字逐句地查看，与当年的办案民警进行深入交流，试图快速找到破案“捷径”。但是，即便如此，仍旧没能发现有价值的线索。

而后，专案组兵分两路，一路人到案发现场进行再勘查，另一路人尽可能地摸排调查邹某某所有的关系人。经过20多天的工作，还是一筹莫展，案侦工作陷入僵局。

就在此时，民警通过多方查找，获取到嫌疑人邹某某大约10多岁时的一张免冠旧照。正是这张照片，成了破案关键。

曹国利介绍，警方利用高科技将该旧照片进行人像比对后发现，四川省达州市渠县鲜渡镇居民林某某与邹某某的面貌相似度极高。当即，民警奔赴达州，围绕林某某的户籍、婚姻、家庭、活动轨迹等方面展开调查。

『异地落网』

被抓时高喊“冤枉”承认冒用他人身份

经查，林某某于2006年与胡某结婚，入赘女方，落户达州市渠县鲜渡镇。奇怪的是，林某某的户籍信息里没有迁来地信息，其14岁的儿子不随父母姓，却姓蒋，且林某某多年来的活动轨迹多在外地。专案组大胆推测，邹某某假冒他人身份的可能性很大。

与此同时，警方通过大数据搜索发现，林某某曾因打架斗殴被浙江警方查处并采集了DNA信息。当即，专案民警采集到邹某某亲哥哥的DNA，与林某某DNA进行比对，证实林某某与邹某某的哥哥系同一家族人员。综合多方信息，专案组基本确定，林某某即为邹某某。

在确定林某某落脚在浙江省瑞安市塘下镇一带后，4月10日晚，专案组民警连夜飞赴浙江，继续开展工作。经过连日的摸排调查和蹲点守候，民警确定，林某某在塘下镇一家维修公司做焊工，其妻子胡某在塘下镇经营一家小卖部。

为了稳妥，专案组决定进一步核实林某某的身份后再进行抓捕。4月15日，林某某下班进入小卖部，民警佯装成顾客进店，对林某某的体貌特征进行核对。“他的身高1.4米多，轮廓和那张旧照片上的人很相似。”曹国利称，民警在交谈中还发现，林某某身份信息虽然显示是福建人，但四川口音浓厚，更加确定林某某即为邹某某。

当即，民警对林某某实施抓捕。

↑邹某某指认现场

曹国利回忆，抓捕过程中，林某某高呼“冤枉”，称自己是合法公民，没有做过违法乱纪的事。后经就地审查，林某某交代了自己的身份确为四川省自贡市荣县来牟镇的邹某某，出来打工后冒用了林某某的身份信息。然而，邹某某对当年杀害莫某某的犯罪事实拒不供述。

嫌疑人逃亡27年后落网，在曹国利看来，总算可以给前任刑侦大队长有个交代了。该案结束后，他调任其他岗位。

『审讯60天』

拒不配合 某天谈及妻儿落泪后才“认了”

4月17日，邹某某被押解回到荣县，警方以涉嫌故意杀人对其刑事拘留，审讯工作也同步开始。

“这个案子的审讯工作开展得异常艰难。”李斌告诉红星新闻记者，审讯初期，邹某某只交代当年确与莫某某一同前往成都，莫某某卖茶叶、他卖鳝鱼。返回后，二人一起吃了晚饭便各自回家，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对于为何冒用他人身份的问题，邹某某称到外地打工结识林某某，林某某欠他的钱，抵押了身份证，而后便用起了林某某的身份信息。

不管民警如何询问、如何举证，邹某某坚决不承认杀害了莫某某。另一方面，邹某某的妻子也不配合警方工作，认为丈夫林某某没有过错、更没有犯错，因此不愿劝说。

↑邹某某指认现场

李斌介绍，公安局抽调了10余人组成审讯组，制定一套相对完善的审讯方案，并且每天早上开会讨论，再前往审讯，审讯后又开会分析总结。通过法律宣讲、情感感化，邹某某的态度渐渐地从拒不承认变得焦虑不安，而后是沉默不语。

为了让邹某某尽快地知罪认罪悔罪，民警还重返浙江瑞安，找到邹某某的家属亲友交谈做工作，并录制接近1个小时的视频，带回荣县给邹某某看。视频里，既有对他的指责和责怪，也有对他的劝说和安慰。

终于，6月17日，这一次的审讯过程中，邹某某在与民警的交谈过程中谈及妻儿时，他流泪了。民警准备抓住时机继续与其深入交谈。突然，邹某某“砰”地一声跪到了地上，接连给审讯民警磕了三个响头，还说“我说，我都说”。李斌见状，赶紧把他扶了起来。

经过60天的审讯工作，邹某某终于“认了”。据李斌初步统计，60天里一共开展了30多次审讯，每一次的审讯时间都在3个小时以上，最长时间有七八个小时。仅仅是审讯材料，堆起来都有三四十厘米高。

『27年逃亡路』

因钱财杀人 逃至浙江入赘女方结婚

据邹某某向警方交代，案发前，邹某某早就有预谋，准备找个有钱人实施抢劫。恰好，没过多久的一天早上，莫某某主动找到邹某某，希望同行到成都。莫某某在成都卖了茶叶收入约有2500元，二人返回吃晚饭，期间，邹某某故意编造附近有溶洞美景，诱骗莫某某前往探险。

饭后，二人前往偏僻溶洞。邹某某在溶洞内用石头击打莫某某头部将其杀害，抢走了2400元。

此后，面对任何人的询问，邹某某一度均以饭后各自回家为由，坚称与莫某某失踪一事无关。直到莫某某尸体被发现，邹某某才仓皇逃离，并隐姓埋名至今。

↑邹某某逃亡27年后落网

据其交代，邹某某从荣县逃至云南，靠打临工维持生计，后辗转至浙江。中途，邹某某为逃避查处，冒用了林某某的身份信息。

2005年，邹某某在浙江认识四川达州女子胡某，入赘女方结婚并生育一子。鉴于胡某此前有过一次婚姻且有两女，儿子随前夫姓蒋。婚后，二人长期在浙江打工，很少回川。邹某某更是从未与荣县的家人有过联系。

至此，一起27年前的命案宣告破获。据悉，该案是荣县公安成立以来侦破的历时最久的命案积案。李斌告诉记者，当民警将嫌疑人抓获归案的消息通告给受害人家属时，受害人年迈的母亲激动得哭了起来，连连感谢警方，“虽然历时这么长，但至少现在可以让儿子的在天之灵得以慰藉。”

7月21日，荣县警方以邹某某涉嫌抢劫罪和故意杀人罪向检察机关提起逮捕；7月30日，检察机关依法批准逮捕。目前，该案仍在进一步侦办中。

红星新闻记者 袁伟

编辑 于曼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