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中师生的执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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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题:回家,回家

作者:崔英强(授权转发)

来源:《春华秋实之平常人》公众号

一位中师生的执念

记不清从何时开始离开家,记不清离开家多少时间。

记忆中的家,就是那个我出生时偌大的院子里只有三间房子的地方。后来在房子的东边好像又接了一间房,只是比这三间稍微矮些。当时的院子里有很多树,其中最古老的是一棵枣树,听父亲说是我的老爷爷栽种的,现在还活着呢。再有就是满院子的榆树,不记得是几岁时我曾查过的,有一百多棵,挨挨挤挤的。


一位中师生的执念

上世纪七十年代地震的时候,还在院子里以树为支撑搭过窝棚呢。但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榆树上年年都会有很多黄黄的虫子,密密麻麻把树干都包围了,听人说是美国人故意弄过来的虫子。曾用火烧过,用鞋底子、木棍子搓过,总是难以根治。没几年的时间,榆树就慢慢少了,最后只剩下十多棵,后来盖房子时用上了。以后很多年,院子里再没有一棵榆树了,甚至村里也难以再见到榆树。小小的虫子,竟然让高大的榆树基本绝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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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还没到读书的年龄,我就能离开家一个人去放羊了。当时的村子四周盐碱地很多,远远望去,像终年的积雪。记得我的西邻居曾把从地里扫来的盐碱土弄到院子里淋硝盐的。盐碱地一般植物都不长,只长一些碱蓬棵,一种是绿绿的,能长一人多高;一种是红红的,能长一尺高的样子,像东营天鹅湖风景区干枯的湖底长着的一种植物。这些碱蓬棵,羊是不吃的,低棵碱蓬棵的种子常常成为猪的食物,高棵碱蓬棵则在晒干后成为当时的柴禾。羊最爱吃的,是庄稼的叶子,再有就是芦草、茅草,还有苜蓿。

在大片碱蓬棵的外围,村东南和村北方向,隔着一片一片的草地,就是大片的苜蓿地。苜蓿常常是各队队长的父亲或叔叔大爷什么的看守着。年少力小的我常因牵不住从草地狂奔向苜蓿地的羊而急得大哭,有时牵住大的,跑了小的,遭到看苜蓿地人的吆喝或辱骂,心里是既气愤又无奈。至于当时有几只羊,现在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恍然如梦中一般。苜蓿地离村子近的地边,却还是依稀记得的。那时队里的苜蓿,是等长高了用来喂生产队的牛和驴的。当时谁也不会想到那时喂牲口的东西现在竟然成了某些饭店或城市人饭桌上的“绿色食品”,真是世事难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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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我会拔草的时候,常常跟着姐姐和哥哥下地拔草。记得每年秋季,在院子的西南位置,常常会耸立起两个垛——一个是干草垛,一个是干玉米秸秆垛。干草垛是姐姐、哥哥和我一个夏天拔来晒干堆成的,玉米秸秆垛是自留地里长的收了玉米后的秸秆冬季当柴禾的。但玉米秸秆常常是被抵了工分,一群人乱糟糟的在院子里过秤,然后把玉米秸秆从院子里给弄出去,分量不够,还会从草垛上再弄一些。看着自己的劳动果实被弄走却又无可奈何,那乱糟糟的情景过了四十多年仍然是历历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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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老家院子出来往北走不足百米有一口甜水井,就在围村沟的北面,紧挨着东西大道。全村男女老少都吃这口井里的水。村子里其他井里的水,没有能喝的,都是咸水。最难忘的是冬天的早晨,这口井的四周就成了冰的世界,白滑滑的冰面上,陆陆续续的人们小心翼翼地走到井口,从冒着热气的井口把水桶放进去,摆倒水桶灌上水再提上来。现在想来是多么危险和不容易啊!但万幸的是,直到后来村里用上自来水后将这口井封上,从没看到,也没听说有人打水掉到井里过。就是这口井里的水,很多外村人来走亲戚喝了,也是要胀肚子,甚至拉肚子的。所以外村人一般是不敢轻易喝我们村的水的。这也奠定了我长大后外出,很少出现水土不服的硬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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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家院子的前面,就是小队上的仓库,好像是四间房的样子,只不过最西边一间,住着一位叫骡的老奶奶和她的儿子,队里放粮食和其他东西的,其实只有三间。记得过年时分食用油,每户都提着小油罐子去排队等着。队长看见了我家去的,如果去早了,人家就会说:“呵呵,干活不积极,分东西倒来得挺早啊!”听不出是玩笑还是讽刺。如果去晚了,人家就会说:“干活时不早来,分东西了也不早来啊!”听不出是关心还是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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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院子最热闹的时候,是每年队里宰猪分肉的时候,那时的人们一年到头只有过年才能吃到一点猪肉。一只活蹦乱跳的猪被几个人从猪圈里逮出来摁住,架到一个小桌子上,猪嚎叫着,被一个我称作“海哥”的人一刀捅在脖子上,慢慢地放血。随着血流越来越慢,猪的嚎叫声也越来越小,直到猪不动了,“海哥”便从猪的一条后腿用刀子划开一点,捅进一根铁棍子,一点一点的往前捅,捅到猪的脖子时,再把铁棍子抽出来,然后往里吹气,直到把猪吹得四肢连同整个身体都直挺挺鼓胀起来,才会放到旁边早已烧好的滚水锅里去烫毛。这是我见到的最初的最残忍的杀生。

记得一年杀猪杀出了一个带痘的猪,很多人都不敢要了,当时我家也没敢要。但一个我称作“洪爷”的人,他家也是和我家一样孩子多劳动力少,却不管三七二十一,愣是把那带痘的猪肉拿回家,好好用开水煮了不知多久,然后一家人都吃了。别人都以为会发生危险,甚至会死人,但一点事都没有,一家人都好好的,直到三四十多年后的今天,“洪爷”的孩子们也都是好好的,“洪爷”的两个儿子,现在都已经当上了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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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门外胡同最南头,是我们小队的湾——那时村里每个队都有湾,一个村都有好几个湾,湾外边是围村沟,靠着湾的道路旁,总有一口井。我们队的湾里曾经养过鱼,记得有一年秋末冬初时候队里逮鱼,把湾里的水抽走剩得很少了,好多鱼在湾里跳跃,好多人下去逮鱼,好多人围着湾喊叫,那情景,真的是很壮观、很幸福啊。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没有再养过鱼,再后来,村子里的湾也越来越少,围村沟已经没有了。原先是湾,是围村沟,是井的地方,建起了很多的房子。我们队的湾,现在也比原来的面积少了一半多了。

记不得是哪一年了,也想不起是没到读书时候还是读一二年级的时候,发生的一件事让我对离家充满了恐惧。只记得是一个冬天的夜晚,我称作“洪爷”的人到我们家和父亲商量,说冬天农活很少了,是不是带着孩子们到外边去要点吃的,那样也可以省些粮食,免得来年春天断粮。当时我和姐姐、哥哥、妹妹几个趴在一个大炕上的被窝里探着头听着长辈人的谈话,那情景,就像一个窝里还没出飞的小燕子,对离家充满了恐惧。记得父亲当时好像说了孩子们怕狗,如果断了粮食,就先从亲朋处借,实在借不到了再去要饭。这件事当时商量父亲没同意,两家都没去要饭。多少年想来那时的情景仍如在眼前,更加感激父亲的决断英明。如果当时去要了饭,会怎么样呢?一定不是现在的样子,至少我们几个读书要耽误了,我兄弟俩想走通考学的路那是有点不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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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级到三年级我是在本村读的。读一二年级时,是一二三四年级在一个教室里,三四间房的样子,一年级在前半截的北侧,二年级在前半截的南侧,三四年级在后面,具体位置记不清了。用现在的话说是“土台子,泥孩子,黑屋子。”几十个孩子,四个班级,两个老师教,老师也真够辛苦的。所幸那时只有语文和算术两门功课,并且只有课本,没有任何辅导资料,老师布置的作业也是很少的。我放学回家第一件事不是做作业,而是下地拔草。记得当时学校还喂了羊和兔子。老师告诉我们,给羊和兔子剪了毛,可以再买羊和兔子,羊生羊,兔子生兔子,数量不断增加,等卖了羊毛、兔毛,再卖了羊和兔子,攒了很多的钱,就可以在村子前边的盐碱地上办工厂,我们长大了都可以在自己的工厂上班。那是多么令人向往的未来啊——所以我们拔草总是先交学校,然后再给家里的羊拔草。

升上三年级,学校里的羊和兔子都没了,给学校拔草的工作告一段落,令人向往的“工厂梦”破灭了,于是只好努力学习,梦想吃上“国粮”。

我读四年级时就出了村,到东邻的管理区驻地村去上学,一直上到初中三年级,却连七年级的功课都没学完学校就被撤并了,被要求到离村七八里外的另一个管理区驻地村去上学。由于离家远,那个学校听说也不太好,很多同学都不愿意去,于是各人想各人的办法了。当时家里到村南头盖新房子,人手少,想去的学校也暂时去不了,结果两三个月的时间都在家里帮忙干活了:垫宅子,给打土坯的送水,为新建院子拉土坯,给盖房子的人找东西……穿梭与老院子、新院子和田地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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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过年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房子盖好了,家里活也少了,看到很多同学不管在哪所学校大都上了学,我也有些着急了。父亲赶忙托人让我到乡政府驻地中学去读书了。这所学校在全乡来说应该是最高等学府。鉴于自己的实际情况,我主动降了一级——尽管成绩一直不错,但落下这么多功课,不降级是真的跟不上了。那时家里没有自行车,家和学校相距两公里,每天早晚自习,上下午上学、放学四个来回,都是自己和一岳姓同学搭伴跑着上的。看着很多同学骑着自行车上下学,心里是多么羡慕啊!但很快发现,所在班级纪律很差,老师管不住学生,尤其是两个“小头头”经常拉帮结派打架,其中一个“头头”还是我们村的,另一派的“头头”姓丁和我是前后位也谈得来,我很纠结。

这样到了寒假时候,一个同村成绩不相上下的同学告诉我,他在离村四五公里外的某镇驻地中学读书,那里的学习氛围很好,老师教得也不错,他建议我到那里读书,也好做个伴。过了年,我也到了那所学校,只是没能和他分在一个班。这是第一次离开家这么远,好几天,甚至一周才能回家一次。

在这个学校,我读了两年半书,其中有半年的时间是在与鼻炎的斗争中度过,消炎药吃了不少,始终不见轻,头经常痛,晚上睡觉要张着嘴才能入睡,后来回家熬中药吃,这与老家才又不断亲近的。那半年的时间里时断时续学习的知识,也正是我以前学过的知识。因早退了一级,才使知识没有出现断层。现在想来,有时退一步,真的不一定是坏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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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头悬梁,锥刺股”般地不断努力,我终于考上了师范学校,实现了农转非的跨越,成了全村多少年来凭考学吃上“国粮”的第一人,父母扬眉吐气。于是,我又一次离开家,到大运河畔的一个县级城市读书。在三年的求学时间里,要一个月或者是两个月才能亲近一次家。在离家的寂寞里,我爱上了读书和写作,并梦想成为一个诗人或作家。

毕业后回到自己的家乡,在邻村教书期间,每天都能回到自己的家,尤其是老院子的房屋翻修以后,又回到出生的家,每天打理小院,换土施肥,植树养花,修枝剪杈,从不觉累。每日与老家的亲近让我精神愉悦。

后来,因工作需要到外乡镇工作,再一次离开家。由于照顾儿子上幼儿园,由每天回家变成了一周一次。

几年后,东拼西凑在县城买了楼,孩子也转到县城读书,回家,基本上还是一周一次。每次回家,除了帮助父母做些农活或家务活,就是打理院子,累是累些,但总感觉精神轻松了不少。

很多时候心烦了,抽空回家,心就能恢复平静。家,真是一个神奇的地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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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后来,把年迈的父母接到了县城居住,但还是会十天半月回老家一趟,有时也会开车拉着父母在老家待一天,傍晚依依不舍才离开。

2015年秋,父亲摔断了股骨头,本想手术,却出现了肺炎等一系列并发症,原本进食困难的情况更是雪上加霜,无奈只能采取插营养管打流食来维持生命。病入膏肓的父亲,让我无奈且心痛。到2016年夏父亲去世的这段日子,老家是很少回了,疯长的杂草,已经把大门阻挡,开门都有些困难了。

我的老家啊,我从出生到现在,到底和你离开了多少时间啊?我和你聚多离少,还是聚少离多?过去的时光啊,好多历历在目,好多恍如梦中!

一位中师生的执念

我不知道以后的日子还会回老家多少次。只是现在,只要有空,我就想回家,我就要回家。回家的念头,时时在心头涌动;回家的行动,不断在践行。我痴痴地想,如果有一天,我不能回了呢?那怎么办呢?这个有些极端的想法,一直在困扰着我。有一天,当我仰望着蓝天白云出神的时候,猛然听见有个声音告诉我:现在的家,是暂时的家;永远的家,在天上。你从天上来,还回天上去!

回家,回家,原来我一直走在回家的路上!

一位中师生的执念

作者简介:崔英强,男,1969年生,1989年山东省临清师范学校毕业,从教32年,干什么爱琢磨什么,在省级以上报刊发表文章六十多篇,曾获山东省学前教育行动计划先进个人等荣誉称号,现在高唐县梁村镇中心幼儿园工作,致力于建设集花园、果园、孩子们的乐园、老师的家园为一体的乡村幼儿园,努力给每个孩子健康快乐的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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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5-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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