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的记忆——摆会供

作者:老树

一年又一年，迄今为止，我已经过了八十二个年了，如今儿孙满堂，一到过年，虽然他们忙忙碌碌地打扫蒸煮，热热闹闹地迎来送往，可我依然怀念小时候过年的情景，尤其是摆会供！

每年三十晚上，会里都要摆大供敬神，这是会里最庄重的祭祀，大年三十下午，人们纷纷从家中带着各种工具出来清扫街道、庙宇、官房。有的挑水泼街，有的清扫，有的运垃圾。清扫完后，在官人儿的安排下，开始从香头家往官房运供品。

各头儿的官房，有的两间、有的三间，中间都没隔山墙。在一面山墙上，贴上大张的全神码子，在神像前接连摆放一排高桌，搭成供台。在供台上按一定程式摆放供品。摆供的讲究很多，很专业，每件供品都有一个很形象的专用名称，不懂行的人，就是别人说出名称，也不知道是哪件。摆供用的时间很长，有唱供的，有取供的，有运供的，有摆供的。在供尾札好花树，花树前摆放专用的大铜香炉，再前边铺着席子，供跪拜用，旁边架着磬。桌子四周固定住成排的大红蜡烛。屋内屋外按程式挂上各式各样的灯笼。

傍晩，官房就点亮各处的蜡烛和灯笼，迎接全神下界。凡接近的人，不许大声说话，更不许说脏话。晩饭后，祭神开始。鞭炮齐鸣，钟磬齐奏。先是官人和一些有威望的老人集体上香、敬酒、伐树。树是一种用黄纸叠成的四方体立柱，髙约三尺，从上方点着，双手捧着举过头顶，再慢慢落下，上下共三次，同时口中喊着“陀佛”、“ 南无”， 动作一致，喊声一致，神情虔诚。然后是三拜三叩，叩头时有专人司磬，一叩一击，磬声悠扬动听，能传出很远。本头儿各住户在自家灶前、香台石前敬过神以后，都拿着香陆陆续续到官房来祭神。这时，官房便成了除夕夜本头儿最热闹的地方，人员熙熙攘攘，各式祭奠精品荟萃，各式祭奠程式亮相，灯火通明，香烟缭绕，磬声悠扬，笑声朗朗，喜庆中凝着庄重，祥和中溢着神秘。本头儿人上香的同时，官人们还分头带几个人托着托盘去外头儿的官房上香。主客相见，抱拳作揖，高音大嗓，互道吉祥，什么“见面发财”“万事顺心”“大吉大利”等等。把客人让进官房，本头儿有人陪伴上香。祭神完毕，把客人送出老远，反复作揖道别。平时看来粗心木讷的庄稼汉子，这时也格外热情起来，礼数也周到起来。

摆会供祭神，也是小孩子们最活跃的时候。一是人多热闹，二是供品花样多开眼，三是可以找机会偷供。说到偷供，也算是一大乐趣。年年如此，辈辈如此，已形成风气，人们不仅不把它看成不端行为，反而看成是一种彩头。看供的也不大声呵斥，只是好言制止，孩子们互相掩护，故意拥挤制造机会，有的用手摸，有的用钩子钩，把偷到的供品装进衣袋也不怕油了衣服。偷一会儿，几个人一挤眼跑出去分着吃完了再回来偷。如果有人能偷到花顶，就可在人前夸耀好多年，还可成为传代的佳话。等到花会踩街的队伍一过来，孩子们便一窝蜂似的跑出去看会了。

常言说：“三星正南家家拜年”，到“三星”接近正南的时候，会里开始折供。折供的仪式也很庄重，又是上香、伐树、放鞭炮。各户听到炮声，知道会里开始折供了，也就陆续起床，拉鞭放炮，拜年吃饺子，欢欢喜喜进入了新的一年。

这样充满浓郁的乡土气息的年离我越来越远了，可是，在我心里，它依然清晰，每当想起，都能让我快乐的像那个时候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