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作沙河秀色

（散文）

张丙辰

双休日百无聊赖，我收拾长枪短炮，欲上山去拍风光照。表弟不屑地说，山上有什么可拍的？下午领你去拍沙河秀色。

沙河秀色？我有点懵懂。焦作是山水城市，风光俱佳。但要说城南沙河，它还真当不起“秀色”二字。二十五年前，所谓的沙河其实只是一个不大的水坑，酷暑难耐之际我们会跳进去洗澡。干涸的河道如僵蛇横陈，鼠兔乱窜。说是河，已经抬举它了。

表弟说你那是老黄历了。大沙河治理改造项目投资上百亿，是市委市政府重大民生项目。主体工程已大体完工，很快就要向市民开放。表弟负责一些标段的施工，可以让我先睹为快，也借此为沙河美景作个宣传。

午饭后稍事休息，表弟开车上路。迎宾大道一路南行，直到沙河桥头。沿南岸向西，行不数步，秀色入眼，顿时惊呆。

这怎么会是大沙河？这哪里还像大沙河！一河碧波，如闪光的缎子，在六月的阳光下熠熠生辉。河面开阔，绿荫匝地，站在大堤上顺流东看，微风拂起层层涟漪，如一川流动的玻璃浆液，又像欧洲少女闪烁的星眸，盈盈欲语。远处一桥横卧，如浮出碧波之上，白色桥体在夕阳映照下分外醒目。逆着阳光西望，满河耀金，辉光射目。细碎的光影在浪尖上跳动，营造出如梦如幻的意境，让人在意乱情迷中忘怀俗世。

这才是理想中的城市河流，城市的河流就应该是这个样子。平静，湛蓝，温润如玉，轻泛波光。我曾经有幸欣赏过巴黎塞纳河，也曾经领略高原水城德令哈，还在兰州欣赏过穿城而过的黄河。这些著名的城市河流各有各的风采，但从审美的角度来看，未免波翻浪涌，动静太大。只有眼前的沙河，沉稳笃定，从容不迫，一如这座中原城市不骄不躁的性格。

引黄渠前的平台地势平坦，视线开阔，是一个角度很好的观景平台。在这里驻足赏景，河心岛上绿树成荫，有几只白鹭白露在水边高蹈阔步，悠然自在的漫步。白鹭是极有灵性的水禽，也是诗人笔下最易出现的生动画面。它特有的长颈、细腿、高洁的形象尤其招人喜爱。我试着向水边靠近，想在最近距离拍摄它的高雅气质。但它的警惕性很高，轻展双翼，掠过水面在我的镜头中飞走了。

表弟指着远处林木蓊郁的一片树影告诉我，那里就是专门为这沙河精灵建造的白鹭岛。自从大沙河开始扩建以来，这些泽国仙子便集聚沿岸，越来越多。林业部门有个最新的统计，栖息在沙河沿岸的白鹭总数已达三百多只。为了让这些精灵安居无忧，就在濒河公园水面宽阔的地方辟出五十多亩坡地，专门营造了一个鹭岛。以后群鹭纷飞临河赏景的将是一大景色。

我对这样的安排设计很感兴趣。城市河流的景观绝不仅仅是天光水色，水中云影，波光粼粼，更是一种人文精神的集中展示。沙河建设者、设计者对白鹭栖息的人文关怀，是城市文明在建设项目中最集中的体现。人类逐水而居的天性，其实与白鹭步调一致，尺码相同。白鹭成群而至，是对生态环境的认可，是对环境保护的肯定。如同在焦作的河道治理工程签字盖章。他其实比任何自吹自擂都更有说服力。人类的善念应该施及所有的生灵，我为建设者的人文情怀由衷叫好。

林阴道南边有一大片花圃，紫薇盛开，美人蕉怒放。高低错落之间还有一种最常见的花正在盛开。表弟开玩笑的说，这种花的名字很有人格化意义：黄秋英，好像一个当年同桌的女同学名字。表弟告诉我，这是夏天的花。今年春天以来百日无雨，沿岸绿植土能生烟。为保证大面积的花海相当不易。这一大片花海有一个名字，叫做四季花海，一年四季都有鲜花盛开。春有 ，夏有 ，秋有 ，冬有 。他指着河坡上一条条横陈的黑色胶管，那是绿化的喷灌系统。花根部，绿草丛中，成千上万条黑色胶管，如同毛细血管布满全身。在今年久旱无雨的特大旱情中，维持了沙河两岸蜿蜒十几公里的林带和绿地花团锦簇，绿意盎然。

一个操作剪草机的中年人从坡下走上来，到林荫下歇息。正是酷暑，光合作用在他脸上三处健康的肤色，汗水顺着脸堂脖颈洇湿了他的迷彩服。我向他请教一些问题，知道他是温县黄庄人，离我的老家不远，无形中多了几分亲近。他性格爽快，拿起特大号的水瓶仰脖直灌，突出的喉结上下移动，咕咕有声。我向他道了辛苦，他摆摆手说，干活累不死人，关键是心情要舒畅。他整天在这个环境中工作自己也感到赏心悦目。他指着身后的草坪，带着几分自豪的语气说，自己工作的性质就是景观美容师。剪过的草坪如同新理的发型，还会散发出淡淡的野草香味，这种香味最养人，让人顿增精气神。他指着不远处那位老者告诉我，那位老人是潢川县人，刚刚把水龙带架好。细密的水线从水龙带中喷出，交叉成X型的射线，弥漫成濛濛水幕，在夕阳的余晖中炫彩生辉。

黄庄老乡打声招呼老者过来，他们在树荫下，用浓重的乡音调侃打趣，累并快乐着。我突然意识到我不该只关注水影波光，我的镜头应该朝向他们，聚焦他们。他们才是最不该被忽略的风景，他们是最美的使者，他们的笑靥在夕阳的余晖中如雏菊绽放，这才是沙河最美的花朵啊！

沿着林荫大道西行，洒了水的新路面湿淋淋的消散了暑热。清风拂来，便觉有丝丝爽气。漫步十里长堤上，如同穿行于林木的大观园中，分区分段，树种多样，总有新鲜扑眼来。如果你想换一种感觉，尽可以走下大堤，沿着曲折回环的亲水步道，和卵石、水草保持一种若即若离的距离。我忽然悟出，沙河的水景设计既体现审美的意趣，也含有哲学思想的元素：“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景致在若即若离之间最为得趣。水草茂密，点缀水边，随风摇曳，一圈圈涟漪扩散开来，激起无穷遐思，这水，这径，这草，这波光，是一种最为得体的搭配。

我们在一座废旧的节制闸前停下脚步。这是当年农田水利工程的弃儿。或者是老去的衰翁，在沙河改造中专门作为历史遗迹保留了下来。昏暗的闸体还残留着当年的红漆标语，锈迹斑驳的启闭机，犹如一个老去的老人，在夕阳下述说一个过去的岁月。水闸前是一片坑洼不平的三角形，长满了芦荻蓬蒿，在碧水蓝天的映衬下显得另类。但不知为什么我却喜欢这样的苍凉和荒芜，更钦佩设计者的慧眼和匠心。现在是历史的延续，今天是昨天的传递，大沙河有意保留的这一份厚重，无疑增强了历史的沧桑感。这沟渠，这水闸，都是历史的目击证人。它会无声地提示观光者：别小看这些历史的陈迹！你以为脚下的是荒芜，其实你你脚下的兴旺，五十年前的兴旺；你以为你穿行的是是衰败，其实你穿行的是丰收，五十年前的丰收；你以为你迈过的是沟坎，其实你迈过的是溪流，五十年前的溪流；一渠蜿蜒，一路清波，滋润着城市郊外的万顷良田。而现在，远郊已经成为城区，这是历史的沧桑巨变中，有多少经验教训应该记取啊！

夕阳给节制闸堵上了一层金辉，从大堤那端走过几个人，他们走走停停，指指点点。表弟告诉我，那是市委政府领导带队督导，每半月一次现场督导，督导工程进度，检查施工质量，确保建成人民满意的优质工程。一行人渐渐远去，我看到河坡上矗立着一块高大的牌子，八个红底黄字的标语非常醒目：精致工程，品质沙河。我忽然想到《论语》中的一句话，“仁者乐山，智者乐水”。是啊！这些人毫无疑问都是智者，包括我表弟、黄庄老乡、还有那位远道而来的外乡人，当然还有决策环境改造、实施沙河美化工程的市领导，他们的心胸、眼光和气派和智慧，使者一条当年的污水河发生了巨变。但我觉得他们更是仁者，“仁者，爱人也。”他们呕心沥血，竭忠尽智，用自己的心勤努力和无私奉献，改造旧山河，造福一方百姓。这才是老百姓心中期待的愿景啊！（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