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 年羹尧的哥哥年希尧

年希尧是以“笔帖式”步入仕途的。所谓笔帖式，是执掌部院衙门的文书档案的官员，主要职责是抄写、翻译满汉文。



雍正登基后，年希尧先后担任广东巡抚、工部右侍郎。不久，年羹尧获罪被雍正赐死，年希尧也被免职。

清 雍正朝服像轴 故宫博物院藏



但数月之后，年希尧又被雍正重新起用，官职还得到了提升，被授予正二品的内务府总管职务。同年七月，他还被派去督理景德镇御窑。

《纲鉴甲子图》 清雍正二年刊本



为官之余，年希尧喜欢研究学术，包括撰写史学著作《纲鉴甲子图》、完善音韵学字典《五方元音》，等等。



但真正令人惊异的是，这位大清高官，对当时传入的西学非常感兴趣，并做了很多研究和贡献。



譬如，西方算学。

醉心于算学

年希尧对算学情有独钟，乃至痴迷。



对数在欧洲的发明，是为了减少天文学家繁重的计算工作。使用对数可以把复杂的乘除运算转化为加减运算，这种计算方式在当时帮助开普勒发现了行星运动第三定律。



而在第一批接受对数，并宣传这种新的西方数学计算方式的中国数学家中，就有年希尧。



他在雍正十三年所写的《面体比例便览》中，高度称赞“设假数以加减代乘除之用”的对数方法，用加减代替乘除，简单高效，“等而推之，皆可为也”，被他视作一种极其简便实用的运算方法。

《测算刀圭》 法国国家图书馆藏

为了便于对数在中国的推广和使用，他编篡了《对数广运》《数表》等对数书册，包含有小数四位的常用数对数表和三角函数对数表。



当时了解对数的人并不多，为了能让对数在实际应用中发挥更大的功效，相较于原本的穆尼阁对数表，年希尧取小数四位而不是六位，以便于使用；增添了三角函数对数表，以丰富其内容。

除了向来华传教士学习，他还与当时声名远播的数学家梅文鼎切磋算术，刊刻其著作，推动西算与中学的结合。



梅文鼎作为清初精通中西历算学的大数学家，年希尧仰慕已久，他自言沉迷于算学，“性耽测算制器”，心中有许多问题渴求得到解答，却苦于宦游远方无缘和梅文鼎相会。



直到他到南京做官，才能邀请家居安徽宣城的梅文鼎前来相聚，与之探讨各种问题，包括如何用西方度数尺进行“尺算”。

《测算刀圭》 法国国家图书馆藏



梅文鼎后来回忆他们相互切磋的情形：见面寒暄之后，年希尧就立刻拿出一些手制的测算工具，摆满了几案，每件都十分精良；在公务闲暇之时，他们就拿着各种搜集来的书籍器具，探讨深奥难懂的算学问题。



在他们交流期间，年希尧发现梅文鼎手中整理过的一些书稿，其中的条理已经非常清晰，便亲自出资赞助他出版，书名曰《度算释例》。



后来年希尧撰成《测算刀圭》一书，梅文鼎亦为其作序，高度赞扬书中记载的中西结合后的算学成果。

撰写成《视学》

不要以为年希尧只是个书呆子，他还是个艺术家，精于绘画，据《八旗画录》《古今画史》等记载，他善于画山水、花卉和翎毛。



不过，在中国美术史上，年希尧最重要的贡献还是撰写成《视学》一书，这是中国本土第一部关于西方焦点透视学的著作。

《视学》中的焦点透视图 牛津大学博德利图书馆藏本



自康熙以来，不断有西方传教士进入宫廷内府中，担任画师，譬如郎世宁、王致诚、艾启蒙等，他们当时带来的西洋画法，不仅让皇帝觉得新奇，也吸引了像年希尧这样的学者官员。



在《视学》的首版序言中，年希尧自叙留心视学已经三十载，只是一直理不清思绪，后来认识了“泰西郎学士”——郎世宁，多次探讨后，才明白其中的道理，学会了以西洋画法来绘制中国传统的图画。



书中主要阐述了如何运用几何学准确求出物体在空间中的位置、大小和比例，对绘画具有很强的实践意义，堪称绘图必读之书。

《视学》中的配图 牛津大学博德利图书馆藏本



年希尧将透视学归纳为“定点引线之法”，即文艺复兴时期建筑师和画家提出的“线透视”原理。



他在《视学弁言》中说道：“凡目之视物，近者大，远者小，理有固然”。“近大远小”，一语道出了线透视最基本的道理。



不过，年希尧认为，西洋画法绘物准确，非常适合画楼阁和器物，而传统的山水画画法，对自然空间的表现更具意境，没必要全学西法。



这也代表了当时一些人对西画的看法，所以我们能在郎世宁参与的合笔画中看到，除了主体部分，中国画家添加的山水背景图，仍沿袭传统画法。

除了物体的大小，西洋画法还注重投影，在故宫博物院收藏的《康熙帝读书像轴》中，我们能感受到面部结构的比例感、立体感，而背后的书架和手中翻开的书页，有明显的光线投影。



《视学》中也提到物体在光线照射下的投影效果，提出“远近大小随形呈影，曲折隐现莫不如意”，着重强调绘画中特定光源下物体的投影范围。



《视学》初版于1729年，不久，年希尧又认为首版终究太过于肤浅，也不便于普通人学习，又在1735年出版了增订版，除理论之外，还增加了五十余幅配图。

《视学》虽然没有让透视学得到官方重视，但它的出现，无疑让焦点透视法获得更广泛的传播与应用，譬如雍正、乾隆年间出现的“仿泰西”姑苏木版画。

陨落

但，年希尧官场之外的成就得益于当时皇帝的庇护，而雍正的死亡也带来了年希尧人生的终点。



乾隆即位后不久，江苏巡抚高其倬上奏，说年希尧“玩物耽安，不以榷务经意”，玩物丧志，于是，乾隆皇帝将年希尧罢免了。

清人绘乾隆皇帝朝服像 故宫博物院藏



此时的年希尧老而疲惫，已无力争辩。他在人生的最后阶段，只能将自己的精神寄托在他的传教士朋友们所带来的宗教上。



1738年（乾隆三年），年希尧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