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交的“复活”与“复兴”| 乐评

文 | 张听雨

2021年是作曲家马勒逝世110周年，北京交响乐团推出音乐季，上演多场纪念这位音乐大师的音乐会，其中最重磅的一场是6月11日举行的“复活——纪念马勒系列音乐会”，本场音乐会演出了马勒《第二交响曲》。

马勒《第二交响曲》又名“复活”交响曲，被称为“世界十大交响曲之一”。上演马勒《第二交响曲》，对于任何乐团来说都是大事儿。一方面由于作品本身思想深邃，丰富精妙，更重要的一方面在于乐曲编制庞大，演出人员众多,声势浩大，从指挥到观众都体会到过“音响之瘾”的欣快。因此，“马勒二”总是作为交响乐团重大时间节点的演出搬上舞台，如中国交响乐团历年的音乐季演出中就曾多次在闭幕式演出这部作品。北京交响乐团素有革故鼎新的传统，对于北交，京城乐迷印象最深的便是“首都明珠乐团”的称谓。今年年中，新晋总监李飚上任后尝试对乐团进行一系列改革，在此时间节点演出这部“复活”交响曲，无论传递艺术哲思还是现实演绎实践都契合了“复活与复兴”的题旨。

《第二交响曲》是马勒创作时间较长的一部作品，从构思到创作历时6年。全曲由五个长大的乐章构成，从第一乐章的“葬礼进行曲”到第五乐章的“复活”，交响曲蕴含的人性思考与宗教情感形象再现了“死亡—救赎—复活—启示”这一西方文化母题与心理认知原型。第一乐章主题群复杂，结构庞大，以庄严肃穆的快板起始，表现对生命的悲悯、对死亡的思考。第二乐章以一个中庸的快板表达了对往日幸福的回忆，是整首交响曲中音乐较为明朗的一段，也是最短的一个乐章。第三乐章引用了马勒艺术歌曲集《少年魔号》中“圣安东尼向鱼布道”的主题，意大利作曲家、指挥家贝利奥曾经把它引入自己的名作《交响曲》中。第四乐章可以看作是第五乐章“原始之光”的引子，是一段女低音独唱，由此进入壮丽的第五乐章。

谈到表演，比之以往的聆听经验，当晚的北交可谓“焕然一新”，这种“新”在此前的贝多芬《第二交响曲》中已得见端倪，此次演出如此鸿篇巨制的困难作品更确证了这一判断。乐曲演绎的要点首先在于准确，这本身绝非易事。马勒作品的音乐技巧有一定的难度，演奏本身会面临不同程度的困难，加之乐谱上的标识细碎（由于马勒的指挥家身份，他对乐队的演奏往往要求更加戏剧化的效果），稍不注意便容易忽略掉，进而只奏出轰轰烈烈却粗糙的音响。另外，长大的体量对于一些声部演奏者的体力也构成一定的挑战，如果处理不当往往会因长时间的演奏导致拖沓，因此，完成准确并不简单。在紧张的日程中，指挥家李飚拿出超乎平时音乐会的排练时间打磨这部作品，并推迟了原定演出这部作品的时间，精耕细作取得了不错的收效。作为打击乐演奏家，他在速度、节奏上的精确自不必说；于指挥方面，其对速度、节奏的精准把握也可见这方面修养颇深。其次，乐曲处理的关键在于平衡中的精确，本场繁复的声部呈现中，各类乐器的细节基本皆可听出。第三，表现为音乐形象的精确，指挥对于每一乐章形象的把握基本做到鲜明而不雷同。李飚长期在德国生活、工作，之前听他的“贝二”便感觉风格纯正，此次更强化了这种感受，德奥音乐显然是他最为专擅的领域。指挥排练中，他将节奏的重要性放在演绎的第一位，无论器乐还是声乐，都极为强调发音的清晰性，熟练的德语运用也使他能在语言方面指导歌者。

马勒《第二交响曲》崇高主题、深湛乐思的集大成者无疑是末乐章的“复活大合唱”，这是这部作品中最精彩的一段。指挥在该段的节拍处理上简练朴素，棒下的声音干净凝练，其指挥方式让乐团有充分的时间预备，同时使各声部的配合更加紧密，整体的乐句线条也十分流畅。尤其末段唱出“复活吧！”的合唱，形成巨大的高潮，乐团整体在极强的力度中依然保持着声部的清晰，圆号以第二主题带动其他管乐器，在崇高的音响效果中结尾。

当然，这样的演绎效果离不开独唱、合唱与乐团演奏家的倾力合作。女中音梁宁负笈美国茱莉亚学院，曾与西诺波利等一众一线指挥家、马勒专家合作，在音质与风格的把控上都可见丰富的经验。合唱团集结了中国交响乐团合唱团、中央歌剧院合唱团、中央音乐学院合唱团的主力，他们都有丰富的排演“马二”的经验。此外，乐团圆号客座首席满燚也有着十分精彩的表现：马勒音乐中圆号“戏份”很重，《第二交响曲》中的圆号声部更是肩负推动形成结尾处最大高潮、最强音响效果的使命，满燚与李飚的出色配合更是“火上加火”，将这个高潮推升至崇高之美的顶峰。

马勒作品在上个世纪迎来了复兴，“北交”今年下半年计划上演马勒全集，也期待他们跃升至新的高度，开启复兴的新乐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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