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七十年代,高原女通信兵原来是介个样子滴…

高原女通信兵

王素彬

一九六九年在成都入伍,簇桥八一分校经过几天的休整,与分到西藏的女兵来到四川彭山县青龙镇的一个粮食收购站。腾空的粮仓住进一百多名女兵,一眼望去铺着白色床单的地铺密密麻麻,整整齐齐规划出别样的图案。


上世纪七十年代,高原女通信兵原来是介个样子滴…


唯有我们五班单独住一个小屋,因为一排另外四个班的北京兵还没有赶到。在等待的时间里我们过的悠闲而自在,早上可以装着听不见哨声,任它外面踏,踏,踏的跑步声继续梦着周公。无聊时假意去炊事班帮厨,随便寻找些可吃的东西。


锅巴就是最好的零食。炊事班烧饭用的是一口大铁锅,饭烧好后下面有一层黄黄的锅巴特别诱人。人人都盯着那就要过抢嘛。有一次,派出的是黎莎,她个小胆量不小抢到一个完整的,但是人多挤不出来,干脆把手举得高高护着,好不容易冲出包围一看,四周全被扫荡光了,只剩下手举着的两块,遭到全班的嘲笑。


北京兵終于到了,好奇的我们前去欢迎,只见她们排着整齐的队伍,面带威严,口号嘹亮,雄纠纠,气昂昂,一副受过三年训练老兵的模样。在她们高大身材面前,成都兵明显的瘦小。她们戴的帽子和我们不一样,我们发的是窄绒帽,她们的高原帽圪里圪瘩,被我们称之为羊屎蛋帽。


中午改善伙食,我们五班恶习不改,全班总动员,掂着黄菜盆去打冲锋,战利品收获多多,我们的欢呼声还没有落地,新来的排长就到了面前,指着我们:“同样一批兵,你瞧瞧你们,再看看北京兵,成什么样?”我转身看看我的北京战友,真的是空盘子空碟,中规中矩蹲在那里等候开饭(新兵连吃饭没有饭桌)。


排长越说越带气“饿死鬼托成的?你说你们抢包子,吃的次数少还有情可原,那稀饭没有喝过?还抢了两盆,又不是让你们去喂猪。”在一片嘲笑声中,我们迅速清点着战利品,的确,除去三盆包子外,真还有两盆冒尖的红苕稀饭。我们用眼光相互打量着,寻找是谁犯了这么低级的错误,还没有来及找出“猪倌”是谁,排长撂下一句话“今天吃不完,谁也别想离开。”在幸灾乐祸的笑声中我们感到事情麻烦了。


上世纪七十年代,高原女通信兵原来是介个样子滴…


这样认识了我们新兵连的一排长,后来我们电话连的五班长,总站66年的老兵赵辉,一个钢钢的男人名字,一位英姿飒爽的女军人,从此将我们带进了脱胎换骨的岁月。


训练结束,汽车载着我们离开了新兵连,正式跨进解放军战斗序列,西藏军区通信总站电话站一排五班。


“备战,备荒,为人民”的年代,通信总站随军区迁移到西郊山脚,我们住在半山腰一幢两层楼的藏式四合院。


藏居年久失修,岁月将色彩变得斑驳陆离。房屋的后墙没有窗户,前面两个小小的窗户没有玻璃插着钢筋。房间黑暗白天也必须开灯。房间不大,中间立着两根柱子,长度正好是十二个人的通铺位置,下床两步到门口,靠墙边地上摆着一排脸盆,总是被谁的不小心碰的叮叮咣咣。


房间狭小黑暗倒不是事,可怕的是屋里有蝎子,这个喜欢夜间活动的家伙,下夜班时总见它爬在墙上自在的溜达,丑陋诡异的模样,带有剧毒的尾巴在我们眼前晃动,一片尖叫声中它销声匿迹了,我们被吓的在铺位上噼里啪啦一通乱打,心里畏惧又不能不睡觉,于是先用毛巾捂着脖子,再用被子蒙住头,真的害怕那个家伙从墙上掉在我们谁的头上。­


藏居四围的环境清新宜人。门前,不宽的小溪提供着连队的生活用水,顺手将女兵笑语送往远方。屋后枝繁叶茂的核桃树,似无语的老人,用它特殊的清香熨平我们浮躁的心灵。远处高高的山巅,一轮隐入苍茫天际的落日,那种静穆与悲壮嵌入我们的生命。深处山坳里,寂静孤独的桃花用她那炽热而艳丽的色彩,映衬着军营的朝气和我们青春的靓丽。­


山下一排看似普通的平房,却是军区通信的枢纽中心。每天“您好,北京”的问候语从这里送出。闪烁的红灯边疆与首都相连。排排电杆牵着银线,在塞绳的穿梭与编织中将高原平安的消息报告给祖国。­


新兵实习期大量的时间都在背号码,观摩老兵的机台操作和服务用语。我们急不可耐地想上台值机,时隔几十年了,第一次上机值班的情景我记忆犹新。初戴上耳机整个头都感觉发懵,活像戴着金箍咒,耳朵被话机压的生疼,真的给压的扁扁的,不时需要用手给予它给轻柔抚慰。沙沙的电流声中传出自己怯怯的声音,是那么的可怜和陌生。双手操作生疏笨拙,失手的塞子被摔得噼里啪啦乱响。熟悉的号码此时忘得干干净净,在急促的催叫声中手心,额头,鼻子开始冒汗。­


我初上机值班就被对方吵哭了。对方是八一机务站69年的男兵,业务不错,但总爱显摆老兵的谱,时不时的难为难为新兵,我是有点怵他,师傅在时他不敢,今天不知道他咋知道我师傅不在,一出来就感觉他不对劲,我努力发挥着最好的水平配合他转接电话。但他想找茬,怎么做他都不满意。一个要军务科的电话被他接到了机要科。用户通话前我证实对方用户,发现他接错了,又不敢直接说,再次一字一字的蹦出提醒请接军务科。可能他感觉到在新兵面前没有了面子,劈头盖脸的一顿训斥非让我下换老兵上,我噙着泪一直坚持到师傅回来。


师傅方佩荣看见我流泪问清楚后不愿意了,这位兰心蕙性,文静秀丽的老兵平时说话轻声慢语,内心充满了宽容,豁达与平和。第一次见她为了我朝对方发了火。


师傅告诉我,只有相互的尊重才有默契的配合。不刁难对方是话务员应该有的素质。还有如果遇到阴天下雨,刮风暴雪的恶劣天气,要格外注意线路中出现的查线战士,他们最辛苦。


部队是座大熔炉,老兵就是熔炉之魂,承上启下的连接,把过硬的军事技术传授,把军人所具备的品质和秉性,把对祖国的忠诚,对高原奉献的精神品质,点点滴滴融进新兵的灵魂。老兵,师傅,一声“师傅”珍藏心中终生难忘。


很多人认为熟记号码是通信兵的基本功。我却对辨别声音有着浓厚的兴趣,喜欢根据声音的响度,音色,音调去识别对方,尽管未曾相识,只要接过的电话我基本上就能识别谁是谁。


上世纪七十年代,高原女通信兵原来是介个样子滴…


记得多年后随军区参加53师炮团演习。在转接炮团电话时,出现一个曾经熟悉的声音,尽管当时我早已离开话务分队,军区也用上了自动电话,我也不十分确定,这个熟悉声音曾经来自作训处?我只想求证,我轻声问道:请问您是作训处李参谋吗?对方稍稍的停顿后马上回答:是的,你是总站的吧?听到对方肯定的回答,心里那个高兴啊,我知道唯有长期与声音打交道的人,才会有如此敏锐的耳力。


也有人认为电话连的女兵就是坐在宽敞的机房接接电话,那你错了。女兵是兵,是兵就必须履行保家卫国的职能,是兵就意味着刚毅和坚强。


除了完成正常的值班任务外,我们会出现在许多意想不到的地方。由于卫星的发射,在寒风凛冽的夜晚,把自己裹在皮大衣里紧紧靠着电线杆,以抵御风寒和荒芜里传来的恐惧。寂静的四周只有风在吹,无聊的我们久久的凝望着天空,渴望那颗唱着“东方红”音乐的卫星能从头上掠过,唉!在深邃的夜空里只有点点的繁星和一勾弯弯的残月。­


配合通信团的国防施工我们几乎走遍拉萨。在沼泽地的施工是个夏天,炎热的烈日下,防护我们只有帆布护肩和手套(电缆外面的沥青沾上就洗不掉)和一顶草帽。扛着碗口粗的电缆,随着扭曲的队形深一脚浅一脚在水草中前进。虽然大家扛的是同根电缆,女兵因排在末梢摆动大,常常被前面膀大腰圆的男兵甩的左右摇摆,跌跌撞撞。时而有女兵跌倒,被沼泽地里牛粪,草屑,泥水搞得狼狈不堪。一个工程下来,年轻的女兵,十几岁的女孩子吧,脸被高原强烈紫外线晒的崩裂,拇指大的皮一层层往下掉。


一次在西郊施工,为了赶工程一直忙到了月亮高挂。我看见不远处有一个围墙,“那是拉萨的烈士陵园”通信团的男兵告诉我。看我前行他问到“你不怕?”“烈士陵园有什么怕的。”我知道这里有我们连维护排的一位68年的老兵,他在一次线路检修过河时船翻了,河水并不深,但西藏河水太凉全身冻僵后没有抢救过来。这是我第一次正视生命的生离死别,记忆刻骨铭心。


从围墙豁口看到陵园一角。高原的月亮特别明亮,皎洁的月光轻柔笼罩着淡淡的哀思。排列整齐的石碑,保持着烈士们冲锋时的队列,镌刻在石碑上的名字和红星如烈士的笑容,经历生死的洗礼依然含笑俯视。虽然我不知道你们是谁,但是你们不畏艰险,勇于奉献的高尚品质让生者肃然起敬。


我们跟着通信团架过线,上杆子顶处拧过瓷瓶。班长还敢坐在滑板上,把自己悬挂在半空外挂电缆勾,这个太吓人了我们不敢去尝试。但爬电线杆好像是通信兵的必修课,人人要学会。我小时候爬过树,但是树和杆子不同,电线杆子太高,要让脚带动脚趴插进杆子,手脚交替才能前进,当然扎上保险带是必须的。


初学时技术不好,常常爬到半截一只脚趴掉下来,人上不去也下不了,只能抱住杆子不敢动,等待下面人给她送脚趴。送脚趴这活也害怕,你不知道上面的她哪只脚趴会不会再掉?什么时候掉下来?会掉到什么地方?于是每次上去时都会大声提醒对方稳住,一定要稳住!


75年参加53师炮团演习,我们随司令部到达江孜时天色已晚,刚把车载总机与军区长台线路调试好,看见总机车外挤着好多人,原来各部门急着上情下达布置工作,没有电话办不成事,通信团只先到了两个战士,没有办法同时满足他们需求。分队长周苏敏和我商量,决定协助通信团架设电话线。


通信团男兵把沉甸甸的线拐在手上掂掂,怀疑地问到:“你们行不行哦?”另一个男兵看看我们说“电话连的应该是可以的。”


上世纪七十年代,高原女通信兵原来是介个样子滴…


是的,凡是与战争需要的技能,都在电话连的训练大纲里。线拐的收放,架设平时多次练过,而且电话线的走线,布线我们在机房干的活比外线漂亮的太多。过去讨厌连队没完没了的训练,现在看来,没有连队近似苛刻的严格,就不会把我们铸造成兵的模样,就不能在演习中保证通信的畅通。


曾经,军区大院的线路是由女兵负责检修,只要接到线路有故障的通知,我们立马背着皮机出发。总是希望故障点能在交接箱上,这样处理即方便又迅速。如果不是就麻烦了,维护排架线时走的不规矩,线扯的是五花八门,飞檐走壁,乱七八糟,有的线直接搭在树上和墙头上。在分线箱查不出了的故障,那就做好顺着线路爬高上低,甚至翻墙头的准备吧。


我就碰到过这种悲催的事,连翻了两个墙头还没有找到故障点,晕!继续翻,我刚从一个墙头上跳下来,脚还没有站稳,就听到一阵拉枪栓的声音,同时“站住,不许动!”的口令就传了过来,我仔细一看,不好,翻到天宝政委的院子里,天宝政委就站在那里。


哨兵端着枪对着我,不知道枪里有没有子弹。慌乱中我立正向首长敬礼汇报。看见我脸上的灰,头发及身上粘着的蜘蛛网,首长操着四川话问到“总站的?”我回答“是。”“那个让你们女娃娃干这些嘛,男兵都上哪去了?去,把你们领导叫来,就说是我说的。”我哪敢说话,见我不语首长挥挥手说到“你走吧,回去跟你们领导说。”


向首长敬礼后转身,懵了,门在哪?刚才我们是翻墙过来,现在总不能再翻墙出去?警卫员笑着给我指指门的位置,我窜的一定比兔子快。


回连队我不能向领导汇报,但不知为什么军区电话的检修工作真的就交给了维护排。­


光阴荏苒,弹指间四十多年过去了,我有幸追随共和国通信前进的步伐,目睹了祖国的通信领域魔幻般的变迁,从磁石到供电,从机械交换到程控交换,从昨天的大哥大到今天的4G,5G宽带网络,那些闻所未闻年代的产物让现在年轻人感到陌生而茫然,那些一帧一帧回放的画面却让我们感到熟悉和亲切。通信,突飞猛进,日新月异飞速的变化,是几代通信人栉风沐雨的芳华岁月,是勇毅前行,奋斗奉献心血凝成。通信的每一步变化,都影响着所有的人,都切实地改变着这个世界。这是通信人的骄傲和自豪。


回首往事,不再年轻的通信兵们,青春不悔!


上世纪七十年代,高原女通信兵原来是介个样子滴…

(注本文插图均由作者提供)


作者简介: 

王素彬 1969年12月成都入伍。西藏军区通信总站电话连战士。1976年退伍。定居河南,从事通信行业至退休。

上世纪七十年代,高原女通信兵原来是介个样子滴…

作者:王素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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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4-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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