悼念唐山丰南大地震罹难的人们，记唐山丰南大地震后前两天

今天是7月28日，唐山丰南大地震罹难人们的忌日。遥望家乡，叩拜亡灵。

45年前，1976年7月28日，唐山丰南发生了一场大地震，"二十四万同日死，十六万人伤势沉"。

7月初，我从山西介休部队返回丰南家乡探亲，正好经历了这场唐山丰南大地震。按战友的话说，就是"震漏"——幸存者。

7月27日下午4时多，我与家属骑自行车离开了我们村庄，往县城胥各庄中学东跨院岳父家奔去。快到胥各庄七街五家庄，遇上了我叔伯二叔与大哥，我说："二叔，病好了吗？"（前几天住院，我们曾去看望）二叔说："治病治不命啊！该死不能活。"

就在这天晚上——即28日凌晨3点42分，唐山丰南大地震，二叔与大哥一家6口人罹难，只剩下大侄和侄女两人。所以，二叔说的话我总也忘不了，二叔要是不出医院呢？也许好些，但那也不见得，县医院也全部倒塌。

到了岳父家，吃过晚饭，我与家属准备骑自行车返回丰润火车站分给她的新家——铁路工房。因为，第二天家属要上白班。

小妹世玲要跟着去看我们的新家。正这时，大门开了，来了两位北京三舅家的表弟，他们也放了暑假，跑姑姑、姑父家玩。小妹世玲与他们岁数相仿，见来了表弟、表兄，就不跟我们走了。也就是这天晚上——即28日凌晨3点42分，唐山丰南大地震，小妹世玲罹难。要是跟我们走时，也许就不会遇难。

已是下午六点多钟，我与家属一人骑一辆自行车，离开了岳父家，沿唐胥公路向唐山奔去，经过曹家坟、塌陷坑，来到风井。过交大路口、唐山火车站、长途汽车站、西山口、钓鱼台，来到唐丰公路，又经过任各庄、八里庄，来到丰润城关赵庄，时间将近晚上9点钟，这才到了家属新分的铁路工房。

这是铁道兵新盖不久的两层铁路工房，一楼门冲北，走北门。二楼门冲南，一面坡，走南门。家属新分的房子属二楼。这天格外的热，门窗关着室内更热。打开窗户，看家属的新房，四壁空空如野，只有四条长凳、两块床板，这就是我们的新家，这就是我们的立足之地。

就觉得刚睡着不久，就有响动，我说你动啥？家属说，我没有动啊！这时房子就摇晃起来，咔吱咔吱山响，我说，不好了，地震了，忙滚入床下。这床板就那么一层，怎能禁住房板倒塌了？我又往门口爬。重心已经失去，就像大海中的舢板一样来回晃荡，我拼命挣扎，一次一次扑向房门。终于被我打开，我从一面坡楼梯滚了下来。

幸亏楼房没倒，要是倒了也难幸免。后来，才知道唐山、丰润之间地下有一断裂带，相对比较轻。在唐山恢复期间，特意在丰润县城以东建设一座唐山丰润新区。

这时满街口子人，窄窄的楼距，没有一块安定的绿洲。家属将上白班，干脆我们去了丰润火车站（现为唐山北站）。

广场也满是人，惶惶都不知道哪儿震得厉害？上午八九点钟，唐山火车站运来伤员，这才知道唐山都平了。这些伤员见到房子都非常害怕，火车站站长特意调来空列车车底，我便加入了从车窗往空车底抬送伤员的任务，整整忙活一天。

那时就是傻，唐山火车站都震得那么厉害，那离胥各庄丰南县城才有多远。唐胥铁路，那是全国最早的一条铁路，只有十八里。当时就没想到会波及到家乡，直到晚上抬送一名胥各庄火车站转来的伤员，才知道丰南胥各庄也都平了。

家属哭着说，"我离不开岗位，你快回家看看去吧！"就这样，我连夜上了开往唐山火车站抢险的汽车。

汽车快到唐山根本跑不起来，抢险的军车已经源源不断地开来，逃难的人们也不断从唐山涌出，一时汽车就被堵住，难以前行。我的心更加焦急，哪有心思等车，飞快跳下汽车，撒腿就穿过唐山市区往家奔。

地震前，我是与家属一起骑着自行车穿过唐山市区的，美丽的唐山，金碧辉煌尽收眼底。这才时隔一日，地震当天夜里，我独自一人跑过唐山市区，房屋全部倒塌，美丽的唐山被摧毁。"哭音未落又一村，句句喧阗揪我心。满目倒塌难噙泪，一溜小跑往家奔。"

天亮了，也就是7月29日凌晨，我跑回我们村庄，除四梁八柱的老房晃荡地像褪了毛的鸡一样立着外，整个村庄房屋全部倒塌，万幸的是，我们家没有死人，只有哥哥被砸瘫，运往津唐公路等着去唐山治疗（那时人都不知道哪里震得厉害）。

父亲拖着伤腿，见了我哭了，"我以为你们都死了呢？昨天去了四拨人捯你，都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母亲说，"别说不利己的话，世明呢？""世明也没事，那天到我丈人家，吃完晚饭我们就骑自行车返回了丰润。""好好，走得好！要是在家也够呛，你们那屋也塌了。"母亲指的是我在家住的房子。接着也哭了，"你丈人家够呛，去了几拨人捯你，都说没找到齐政委家，你快回丈人家看看去吧！"

我撒腿向县城跑，跑过胥各庄中学大操场南侧，就已经意识到不好，东侧是一些部队老休干的房子，全倒了。正犹豫中，只见岳父杵着一个椽子，穿着失配的鞋，踉跄过来，"你妈和世玲、外甥女都死了"。

正在倒塌房中捯扒衣服的世军听见，钻了出来，哭着说："姐夫，我也来晚了，妈和小妹、外甥女都死啦！"他揭盖地上的棉被说，"你看------"我这才发现地上的棉被是掩盖她们娘仨的，前天还好好的娘仨，就都走了，阴阳两隔，泪如雨下。

世军捯扒衣服，就是想给母亲、小妹、外甥女穿衣服好掩埋。我急忙下手给岳母穿衣服。世军说，"妈妈原来也是军人，只是转业了，给她穿军装吧"。小妹世玲却不一样，她不僵尸，胳臂腿像活着一样，所以岳父就不让埋，"世玲还能活过来呢？"其实，早已不可能了，两个北京来的表弟幸免于难，搀走了他姑父。

我们把她们娘仨埋在了胥各庄中学大操场东侧水坑旁，"被裹尊亲心胆寒，祖孙三代宿一间。苍天虽落亏心泪，震土难埋无柩颜。"

埋好亲人，世军陪我又向津唐公路奔去，寻找准备到唐山治疗的哥哥。多亏世军去了，他在胥各庄较熟，借了一个推水泥的小车，才把躺在门板上的哥哥斜放上去，暂推到岳父待的地方。

天色又快黑了，自大地震开始，我就没和一眼，没吃一口东西，跑了这么长的路，干了这么多活儿，早已筋疲力尽，只好铺着大地盖着天，先休息会儿，明天还有更多的活儿要干。

回忆往事，写诗道：“宏伟唐山锦绣城，鲜花一束悼亡灵。满天虽落伤心泪，难表人间思念情。”今日石家庄有雨。

九口2021-7-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