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款跑路，退费困难，劳资纠纷，教培机构死前阵痛开始了

双减政策在一步一步落地。

教培机构集体死亡的倒计时到了九月才正式开始。

已经有部分机构已经倒下，各地关门的教培机构越来越多。

在新闻上，人们开始还只关心大企业的命运，比如新东方、学而思这些大机构。

其实这些大机构，虽然受损惨重，但企业本身是安全的，因为他们大多是上市公司，大多手握大笔现金，企业的生存是没有问题的。

即使需要裁员，他们也支付得起巨额的赔偿金。

真正在政策下碰到大麻烦的是中小型的机构。

01

2020年的疫情，本来就是教培机构的大考，不少机构在去年就已经被击垮，不少机构老板从口袋里掏出大笔现金，好不容易挺过疫情，还没缓过气来，2021年等着他的是直接进太平间。

教培机构和其他的服务业有所不同，他是一个长程服务机构。

他服务于客户的周期往往是一个暑假，一个秋季，甚至一个学期。

服务的周期长，他要前提投入的要素就要求更长，比如，教培机构的场地要签长约，这就需要投入更多的押金；比如老师要长期稳定，这就要求承担更高的薪水；

教培机构的收费模式也不一样，往往是提前收费。

提前收费的目的，也是为了方便排课，以做好相应的安排。

如果学生在未来几个月是不确定的，培训机构不知道要安排多少个老师，要准备多少资源来服务于学生，这是长程服务的特点所决定的。

但就是这个特点，也让无数中小教培老板们往往产生现金流的幻觉。

手上有不少的现金流，就是企业状况好吗？对于教培业来说，不一定。

因为你还欠着学生们的课呢。

要完成课程的交付，你还需要支付场地租金，还需要支付教师工资，支付各项杂费开销，这些现金流减去这些费用，才是教培老板手里真正的利润 。

按中国的劳动法，其实老板们还需要准备一笔所有员工的赔偿金，再除去这个，才是真正的税前利润 。

就是因为这个特点，教培机构们往往利用预收款进行扩张，把这些钱用于置办新的场地，租押金租金，招聘老师，进行营销推广等。

因为新开的场地，只要运营得当，就能够又一次带来现金流。

不少机构其实失败就失败在扩张速度时现金流跟不上。

然而，双减政策是一次紧急刹车。

首先爆雷的就是营业业绩不太好，或已被 疫情打击到失去现金储备的企业；他们本来指望暑期班和秋季班带来一波现金流，然后重整旗鼓，加大营销来挽救企业，但这一波打击，让他们彻底懵圈了。

彻底失去了现金流，这意味着突然死亡。

房租付不起了，员工辞退没有补偿金了，甚至家长上的学费也无法提供服务了，因为失去了下一季的提前的现金收入，他已经无法支撑了。

各地都出现了大量退费无门，员工闹到仲裁去的大量案例。

就连巨人教育这样的老牌企业，在疫情和双减的双重打击下，都已经彻底破产，宣布无法继续提供课程交付。

甚至有机构在无法交付时又不能退费时，对找上门来的家长说，要不你们再出点钱，众筹让我们渡过难关？

02

双减政策还让家长对培训机构丧失信任，不少家长提前要求退费，要求余多少课时就退多少学费，这让培训机构无法承受。

后面的收入没有了，已有的收入还要求退，员工找老板要补偿金要工资，场地在追房租，教培机构的老板是一个头两个大。

有部分激进扩张的教培机构收取的培训费高达数千万，但却无法交付。

现在大部分教培机构开出的方案就是，退费没有，可以销课。

怎么销课呢？

第一种方案：原学费转至素质类培训机构去，余下的课时，让其他培训机构去交付，因为学科类培训禁止，那就去学画画学音乐吧。

这种方式，素质类培训机构不少愿意免费承接，因为这是好的流量，只要学过一段时间，续课率是可观的。

问题是，家长们不一定同意。

第二种方案：有些机构有成人课程，还有儿童课程，直接要求把儿童课程改变为成人课程。

比如，原来是小孩在学英语，现在改为成人英语课程。

这让家长们哭笑不得，我学这玩意干嘛用？

我在上一篇文章里说，机构们要放弃幻想，坚决放弃，但我也知道，放弃不是这么容易的。

因为他们还面临着裁员后的巨额支出，运营时间越长的机构，要赔偿员工的费用就越高。

在失去收入，现金流短缺的情况下，不少机构是无法支付这笔费用的，这又形成了大量的劳资纠纷。

其实支持双减的朋友们，可以发起一个基金，自愿捐赠一下，毕竟这也属于不可抗力，既然支持，就不能光用嘴。

我在前一篇文章里留言时，曾有人问，机构的老师要怎么办，我回了一嘴说，谁管他们呢？这句话刺痛了有一位教培从业者的心，他取关了。

但这是一个血淋淋的事实，确实没有人管你们，网上都是一片狂欢声，谁在意你们的生计和未来呢？

甚至在有些人眼里，你们是吸血的，是教培资本的帮凶，他怎么会同情你呢？认知现实，是很重要的。

03

经济学有一个理论，叫资本是异质的。

当然有些经济学理论错误地认为，资本和其他生产要素比如劳动力、土地等，不过是方程、函数和模型中运用到的变量之一。

资本被视作同质要素，好比一团粘土，瞬间即可重塑。但实际上，大部分资本是历史遗迹，有如沉没成本，不是根据计划改变可以随便拿捏的粘土团。

教培行业倒下，他过往积累的资源、人力资本、场地、招生资源、运营经验等等，这些大部分也要变成历史遗迹，成为沉没成本，一去不复还，很难再次通过组合继续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市场主体。

资本既具有时间维度，也具有价值维度，因此是不同质的。
门格尔用阶次来划分财货，初阶财货是指企业家计划满足消费者的最后产品，初阶财货是由二阶财货（资本品）生产出来的，而二阶财货是由三阶财货（资本品）生产出来的，依序类推。

初阶财货的价值来源于消费者，而高阶财货的价值，则是企业家依据初阶财货预期的消费者评价，进一步评估而来的。

根据这一理论，普通机构的高级资本品是不多的。

那些大机构在教研上，在人工智能上，在线上服务系统上投入的大量资本才是海量的高级资本品。

这些资本品一样会成为沉没成本和历史遗迹。

教培老板们，或许还可以凭创业精神和努力奋斗去转型另一个赛道。

但教培老师们，则属于专用化资本。

社会分工越细，生产迂回程度就越高，人力资本的异质性和专业性就越强。

如果今天一场战争，用特殊炸弹摧毁了所有的芯片和电子元器件。

那所有的程序员，都将变成废材一个，他们将从年薪数百万，马上变成只能和体力工作者拿同一级别的薪酬。

教培老师，也是社会分工催生出来的专用人力资本。

他替代家长们辅导孩子，而要成为这样的人才，需要长期对应试教育有深度的研究和经验。

比如一个老师就专门辅导物理，十余年来，一直在琢磨，如何将物理课讲好，如何用习题将知识点搞明白。

这样的老师，别的企业是不会需要的，因为不同的老师所含知识要素不同，其相互替代也因此受到了限制。

比如说一家老旧工厂，从技术上说，投资1亿元，而新生产系统成本为1.1亿元，并不意味着有效成本仅是额外1,000万美元。这1亿美元不能简单转化到新系统中。

当前系统的某些组件，可以移植到新系统，并减少总支出。但大部分资本是固定的和沉没的。难以简单移植到别的系统中。

这就是资本的异质性。

在商业周期中，之所以会有很多企业倒下，原因就是这些企业被错误的货币信号导致扩大生产，然后真实的需求浮现后，已经投入的资本是无法改为他用的。

这也是所谓产能过剩的原因。

现在中国教培行业大把人失业 ，这些人也可以说是产能过剩了。他们没有预期到会一刀切，他们不但在过往的十几年中将所有的技能点都加到某一科的教学上去了，还在家庭财务收入中规划了自己的预期收入，比如供房。

那现在对于这些人来说，他们就如同大萧条中的那些企业一样，面临着现有资本无法转型的痛苦，还面临着既有财务支出的压力。

如果是一个中年男性，比如说是数学老师、物理老师，是家里的经济顶梁柱，说实话，如果让他转业做其他的，几乎是在要这个家庭的命。

而这样的人，在中国可能是以百万计的。

因为一年有上亿学生参与校外教培，你可以想象这样的老师有多少！

04

在双减政策下，机构显然不能继续选择教培作为赛道，因为你在明，朝阳群众在暗；历史的就放下吧，倒闭破产也是一条路，有限责任公司，赔光了就是赔光了，这有什么办法呢？

但作为资深的教培老师，如果你有压力，无法转型，人总是要生活的，更何况，各地的政策不一样，很多地方并未禁止一对一私教，说不定个人收入还会增长，如果当地的土政策不让搞，那就努力做好一个游击队员吧，祝你好运！

作为家长，你也要明白，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大变革下，所有人都是受损者，机构、老师、家长，你不能光指责无良企业，这是你必须要承受的代价。

毕竟双减政策下来时，民众不也在狂欢吗?甚至你也参与在内，至少没有反对。那后果自己不也应该承担一部分吗？

再过上三四年，也许你会发现，考上重点高中，重点大学的依然是那些认知清晰，敢花钱请私教家庭的孩子们，也许，你会回过头对双减会有另一种认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