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岭柞水，药王堂蛟沟，沟中其实还有沟。

入沟六里后，出现一个三岔口。道路被一分为二，分为左右两条路，我们决定先寻访右边。

时间是2020年11月1日10时52分，原先头顶湛蓝的天空出现了一层薄薄的云，阳光渐渐从山中消失。

为什么会选择先走右边？原因其实很简单，因为右边这条路好看，上面长满了茅草。

友人G走在前面，友人Y紧随其后。就在我们的不远处，小河沟对面的土地里，立着一根电线杆子，而我们的脚下，就是这条长满了茅草的路。

看到茅草，我的记忆一下子回到了三十年前。那时候，在我的家乡贵州遵义，山坡上、田野里，差不多每种野草都被割来喂猪喂牛了，这样的茅草是上好的牛饲料。

不过，脚下这些茅草已经全部枯萎了，泛着微微的黄。它们能够顺顺利利、任性潇洒地长成这样，说明此处并无人放牧，也无人割草。

它们就这样长在道路正中央，如果这里还有人来人往，它们也不会长成这样。因为瓷实结板的路面，经常有人走动的地方，是长不出这种茅草来的。

这段茅草路不是太长，大约也就两三百米的样子，之后就出现一堵石壁。石壁上的石头方方正正，再接着一户人家就出现在不远处的竹丛里面了。

电线杆子上引出一条线，线拉到了那户人家那边去。那户人家的老房子是一栋土坯房，泥墙黑瓦，房边有一棵大腿粗的柿子树，树上稀稀拉拉挂着上百个红彤彤的熟柿子。

这里很安静，静得可以听到山呼吸的声音。

这栋老房子一门一窗，简陋到了极点，就像一个泥巴夯实的大玩具。正门上贴过对联，不过这对联早已褪了色，看样子主人搬走许多年了。

从大门往右看，墙上依次出现一块电表、一扇窗户，以及一个支撑蜂箱的木架子。

那个放蜂箱的木架子下面，泥砖砌了一个窝棚，大概是主人搭的狗窝。不过，这里早就没有狗跑进跑出，狗窝门口的水泥缝里，甚至长出了两棵小白菜来。

对大城市里那些大户人家来说，形容破败可以用“人去楼空、繁华不在”，对秦岭山里的这些小家小户来说，人去之后不但楼空了、房空了，而且屋檐下还长出了白菜。

这栋老房子旁边，主人搭了一个偏偏。这个偏偏的建筑材料，甚至没有用泥砖，直接用的是一些指头和手腕粗的木棍。为了防风，木棍里面糊上了一层厚厚的泥巴。

木棍和泥巴做成的墙上，开了一扇小小的窗户。透过窗户望进去，发现这是一间厨房。其实，我们早就知道这是一间厨房了，因为之前就看到房顶伸出来一截烟囱。

站在这样的一个建筑物前面，友人G、友人Y和我三个人，许久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用手去触摸和感受，这些建筑材料是那么原始，不过却又让人感到那么温暖。

老房子前面的堡坎下面，生长着一丛竹。虽然已是秋末冬初，不过这丛竹却依旧翠翠青青，每一根都长得那么精神，就好像有人刚刚给它们梳理过一般。

老树、翠竹、土墙，当我走远一点，站在高处回望蛟沟深处的这栋老房子时，我仿佛看到了一户秦岭山民的人生，这样的人生无声无息、卑微弱小，甚至找不到恰当的词汇去描述。

作者简介

专业行走，行走秦岭十余载，边走、边拍、边写，自创“行走体”散文，网络阅读九千万，著有散文集《远村行走》，贾平凹老师、比尔·波特先生倾情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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