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互联网从“江湖”到“星辰大海”（三）

2020年临近年底“电商大乱斗”之际，市场监管总局发布了一份《反垄断指南》，明确提出要对互联网平台进行反垄断约束。所谓反垄断，就是要防止企业利用自己的市场领先地位，去做一些破坏公平的事情。各个社会阶段的“能力者”无不是受惠于民，知恩报恩自古如此，古语总讲为富不仁，恃强凌弱是因为私心大于公心，而英雄都有一颗舍己为人的心，或者量力而行，或者达济天下，这是优良的文化与文明传承。反垄断这事不仅仅是一个市场经济问题，它必须首先是一个姓资姓社的问题。欧美的反垄断，如果说是利益分配的再调整，我们的反垄断，我以为应该是“大而良而益且有用”，反垄断怕的不是大，我们就是可以集中力量干大事，我们的反垄断反对的是消积、片面、短视、停滞和不人民。拥抱大，反对坏。比如利用“大数据和公民个人信息”杀熟，就是一个“店大欺客”的不公平行为。如果同一个人用两部不同的手机，在平台上看相同服务或商品有着不同的价格，那么就是被“杀熟”了，这和以前“坑熟客”一个德行。

平台的大数据本质是两个方面：数据+算法。数据需要真实安全有效，而算法需要合情合理合规合法！算法的不同也区别了平台与平台的不同，比如“拼多多”与“天淘”平台最主要的区别其实是在算法上的分道扬镳。同样的消费者搜索体恤衫，在拼多多平台推给你的页面可能主要是20-40元价位的，天淘给你推的可能是80-120元价位的。可见算法是早就由人在后台决定好的。这个是一种“权力”！当你不得不需要它的时候，就得指望这个“权力”是善的良的。我曾经写过一篇《电商平台权重提高宝典》对互联网电商有过介绍，感兴趣的可以搜阅。除此之外，就是这个“数据”了。大数据可能不属于你的，但我们的“个人数据”呢？

这本来是一个简单的问题，但是因为早期互联网的先天问题，有很多不正常的状况，对网民个人信息和权益没有有效保护。举一个例子，你在某厂玩游戏，你的账号以及账号里的角色、道具、金币、皮肤和点券，你以为都是你的吗？哪怕你内心有多么的不服气觉得是你花钱用精力时间获得的，大厂认为这些都是虚拟的数据归它所有。理由是这些数据都是互联网企业提供的服务或商品。你看，站在消费者的角度，合情合理但不一定合规合法。鹅厂因为这个事已经胜诉几次了，有据可查，可以自行补习。

2021年4月，市场监管总局对阿里“二选一”案作出行政处罚，阿里巴巴被处以182.28亿元人民币的罚款。市场监管总局还发布了行政指导书要求阿里促进跨平台互联互通和互操作。真可谓谆谆善诱，条理分明。不懂阿里如何经营的读一读国家队的这一篇文字你就会像做十以下加减法算术题一样明白了，甚至我认为这一篇《国家市场监管总局对阿里巴巴发出行政指导书》是一份极好的运营入门教材，在我们公司内部我特意分发学习。只能说反垄断这事，国家是认真的也是负责任的。而对于腾讯而言，同样面临来自监管层的压力。七月，市场监管总局公布了5起腾讯违法实施经营者集中的案件，因违规操作腾讯共计被罚款250万元。进入七月以来，叫停“虎牙”和“斗鱼”合并、勒令音乐版权独家授权，还有人民群众发现了微信不能注册新账号，官方回应根据相关法律法规，正在进行安全技术升级，期间暂停微信个人帐号及公众帐号新用户注册。国家的监管手段落到了实处，互联网的自查自纠开始了，整改是好事，也是大势所趋。总之，反垄断监管，是互联网巨头们遇上的第一个政策风险。

除了“算法”事大，另一件事，和用户数据有关。

互联网平台往往会收集到大量的用户数据。问题就出在：平台对数据隐私的保护，并不完善。国家也注意到了这一现象，要整治侵犯数据隐私、滥用数据。而在风口浪尖上，最近出了件大事——滴滴因为违法违规收集使用个人信息，被下架了。这说明，国家对于信息安全的审查，进一步加强了。咱们可以一分为二来看。

一方面，反垄断以及信息安全监管，并不会让阿里、腾讯这些巨头，失去市场领先地位。反垄断这件事，本身并不是为了打击巨头们自身的发展。而是要让整个互联网产业，恢复公平、有序地发展。但另一方面，监管到底会到什么程度；还有青少年游戏这样的社会关切热点问题会不会触及，这个是我们无法知晓的。换句话说，整个行业，目前还面临着比较大的不确定性。

两个联合一致对外，对内创新，不只能是一种美好的想象，要解决好安全感问题。

中国互联网从1994年正式接入国际网络，如今已过去27年。接入互联网的时候（4月20日，中国通过一条64K的国际专线，全功能接入国际互联网，这成为了中国互联网时代的起始点）就开始了互联网的商业化。回头看中国互联网走过的发展历程，存在很多不正常的状态，如今在监管的压力下中国互联网从非正常状态走向正常状态。合法合规经营便是首当其冲。

2021年7月14日，阿里巴巴和腾讯考虑互相开放生态系统的消息传开去，两家公司的股价都有所上涨。而背靠腾讯的拼多多、京东的股价则下跌。

如果淘宝、天猫开放支付领域，哪怕微信支付与支付宝两者完全不同，微信支付只是一种解决“钱对钱”支付方式，而支付宝是一种解决“钱对货”的支付保障系统，微信支付在快捷支付上依然会有很大的优势，会对支付宝造成极大的冲击。而在微信里分享淘宝、天猫的信息，对微信的业务明面上没有多少损失，但对腾讯的整个生态会形成根本性冲击。因此更需要监管来协调、协商与指引。但最终谁更受益？主要还是看双方抓机会和创新的能力。我还是坚持我十年前的判断，互联网上最终只有一家所谓的“公司”，大统一是必然的。既然是一盘棋那就要一起下得更精彩。

这七八年，互联网企业已经苦两大山头的“封禁大战”久矣，因为形成山头之后，有点规模的创新创业刚一出头，要么被收购要么被打压，独立自主地进入市场并成活的难度堪比登天，同时创业天花板也给限定住了。同时打破山头对于已入山的企业来说，只不过是回归到了竞争本来就应该有的状态。

法律并不禁止垄断企业的出现，法律禁止的是垄断行为，打击垄断从行为层深化到结构治理。反垄断是为了公平竞争且有利于良性竞争的。我们的反垄断法一直说的是打击垄断行为，而不是打击垄断企业。腾讯和阿里互相开放生态，是一件共赢的事。当国内互联网实现完全的创新、开放与分享，基于正常的市场竞争和选择，阿里和腾讯都有可能发展得更强大，因为越强有力的市场竞争者，得到的成长机会肯定也就越多。

目前我国的反垄断主要是针对反垄断行为，反垄断的浅层次是聚焦在纠正垄断行为。但是长远来说，深层次的反垄断是朝着结构治理方向发展，国内的反垄断未来必然也会从结构层面入手，对垄断企业做出更多的制度安排，对垄断行为防范于未然。相信我们的反垄断目前仅仅只是一个开始，2020年轻扬小鞭，2021年就出手不断，但依然属于惩以小戒，接下来应该还会不断地深入调整下去。

中国的市场任何时候都是巨大和诱人的，尤其在数字革命的今天，提供了巨大的想象空间：什么互联网产业到了中国，模型都会扩大好几倍，市场规模和网民数量决定的数据体量是欧美这样小国寡民不可比拟的，这与人均指标没有关系与数据来源和基数有关。比如共享经济，2015年到2016年下半年，共享单车烧了大把大把的钱，是很有象征意义的。两大山头的边界逐步清晰，而屡试不爽的“先大再强”、“先圈再杀”和“大力出奇迹”的逻辑也被证明是有问题的。

客观讲过去的这七八年得益于野蛮生长期和增量市场而已，强大起来的是生而逢时且抓住机会的而已。如今增量市场向存量市场转变，野蛮生长的时期也接近尾声。而增量市场和存量市场的逻辑又有不同，一个是市场扩张，一个是持续稳定的经常性现金流。其实从逻辑上讲，一个要快，一个要稳。所以，市场逻辑的变化也改变了阿里和腾讯经营的逻辑。以往那样攻城略地，不断和对手消耗的情况一去不复返。市场需要多样性头部企业向外要增量。

“华山论剑”这么多年，江湖上传说还是传说，原来的江湖高手也都成开宗立派的存在了，东西南北中神通，任谁也不可能一招定胜负。它们一起谱写了一段属于它们的江湖传说，激情四溢、勇于试错，披星戴月渴望可以与日同寿。世界日新月异，需要抱报变化，在整个互联网经济进入心智时代的今天，谁都耗不起，能够持续地获得稳定现金流才是根本，场景入口决定流量，流量背后是一个个人的真正需求，到底还是哪里有需求哪里才有机会。(看数据说话：腾讯公布微信的日活达到10.9亿，每日进入朋友圈的用户达到7.8亿。另一方面，淘宝和支付宝月活在七八亿左右，看起来很高。但二者的日活跃用户数量都在2亿多的水平。从这一点看，腾讯占优，但它会更焦虑一些。互联网商业的核心竞争力永远是人气。)

只有面对共同的外部压力它们才会貌合神离的不计前嫌。表面上看是国家反垄断促使和解，但在它们看来可能这只是问题，和解不是解决方案，合谋才是。垄断走向了更高级的形式：联合垄断。如果这么容易就被解决了，那任何事情都只用讲讲道理就好了。这个世界是讲规律不讲道理的，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所以我们要拭目以待，不看被处罚了的表态，要看是怎么改的，是怎么做的。

主张积极正思维正信正念正见，自然不能只有看透本质即虚无的底层思维，也要有信念有目标，用主观能动性和“我命有我不由天”的顶层思维。尊重事实和规律的存在即合理，尽力而为地全力以赴“为我所用”。

放眼全球，阿里和腾讯并没有跑赢亚马逊。疫情之后，亚马逊成了最大的赢家。阿里和腾讯的市值相加也只有13824亿美元，只相当于亚马逊的78.1%。2008年时，阿里的市值排名是高于亚马逊的，阿里和腾讯的市值相加是亚马逊的2.58倍。在国内，近二三年，后来者居上，拼多多杀进了阿里的电商地盘，今日头条开始叫板腾讯。内忧外患再加环境巨变，还有啥心情继续毫无胜算的对立？握手言和的动机、时机都成熟了，“和解”也就水到渠成了。就整个中国互联网产业发展来看，外部压力之下实现了两大山头的和解，标志着中国互联网最富活力的“野蛮生长”时代彻底结束了。

和解对两大山头而言是解脱、是成就，它们从青春期走到了中年，稳中求进，走向岁月静好。不知道再过多久之后的某一天，大家会否怀念曾经烽火连天的互联网江湖，怀念巨人之战的时代呢。江湖已成，但岁月如歌，且行且看且珍惜吧！我们的征途是星辰大海……唏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