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台》里的城中村生活结束了：再见，北山门

八叔八婶这对欢喜冤家，给电视剧《装台》的整个故事增添了诸多乐趣。八叔总是坐在自家门前，一边抱着最心爱的毛蛋儿小公主，晒着暖融融的太阳，一边偷瞄着斜对面八婶在“货美”超市里的一举一动。

可是现在，八叔的屋子门前，一副“家具”的招牌耷拉着，颓丧得直不起身子。八婶的“货美超市”门口停着一辆大货车，货美不美已经不是头等大事，当务之急是怎么样把所有的美货甩卖，好尽快腾出房子。

■《装台》中八婶的货美超市

北山门正在拆迁！

01

村里的墙上，新贴上了搬家租房、空调拆移的小广告。簇新的纸张，昭示着这一切似乎来的有点快。

■ 新贴的小广告

通往村后住宅稠密的狭窄通道上，挤满了车和人，你进不去，我出不来。驮着全部家当的小皮卡，大喇叭“嘟嘟嘟”烦躁地嚷嚷着，堵在一旁的三轮车上，堆放着一把绿色的水壶。在扬着灰尘的初春午后，这脆生生的绿色在周遭灰色水泥墙面的衬托下，显得格外扎眼，不知道它即将又会站在哪一张二手桌子旁。

■ 交通堵塞实况

路边的小商店、小超市门口，贴上了一张一张的黄纸，写着触目惊心的标语：“赔哭了”，“不干了”，“甩卖了”，“含泪狂打折”。门口一堆堆的货物，焦急等待着买主快快到来，好有一个新的容身之处。店主在角落里翻着手机，等顾客挑选好所需物品，放下手机抬起眼，迅速给个差不离的低价，成交！逐渐空阔的货架上，盛满了店主的落寞。

■ 疯狂甩卖的小超市

还记得一年多以前第一次步入北山门时，被村里街道上连绵的灿烂灯火和拥挤人群所震惊。虽然没有看到他起高楼，却看到他宴着宾客。夜幕中，劳累一天的人们在终于可以坐在小吃摊前，在热腾腾的美食中舒缓一天的疲惫。靠近电子正街的村口，男孩子站在一旁，笑吟吟地看着女友逗弄那一窝毛茸茸的小狗，开开心心的给卖家付了钱，也顾不上讨价还价。此时此刻，让心爱之人的开心延续，是最重要的事。后来，眼看着村子拆了一半，夜市的灯火暗了一半。如今，则是眼看他楼塌了，这片土地也将要重新书写属于自己的都市传奇。

走进常去的小吃店吃饭，老板娘说这是他们最后一天营业了，暂时还没有找到新的店面，只能先歇了业，等找到合适的地方，再尽快开张。当已经熟悉的生活秩序轰然倒塌，勤奋的人们都在继续前行，毫不退缩，也无法退缩。

02

北山村正在拆迁，附近的菜市场，也变了些许模样。有的店拉上了闸门歇业（05），有的店门口飘着“赔钱处理”的黄色大广告（06）。往常热热闹闹的市场，摊位填的满满当当。如今，好几家的摊位无人值守，盖上了土灰色的布，还能看到布下一堆堆土豆、莲藕的起伏形状。常去的调料店里，也到处粘贴着那最近到处可见的黄色纸张。退休后又创业开店的爷爷奶奶，已经开始收拾家当。

■ 拉上闸门的商家

现代化的超市的确方便快捷，蔬菜被一份一份包好，干干静静地装在独立的袋子或盒子里，外面贴着统一的价格，最后统一结账。菜市场中，这家的香菇常常干爽，而那家的香菇又湿了一点儿，根据今天的烹饪菜品，可以径直去不同的香菇摊位按需挑选。还有两家摊位，总是摆满了各种别家没有的奇珍异草，猴头菇草菇口蘑赤松茸，紫薯芋头鱼腥草虫草花……充分体现了物以稀为贵的商业战略。

■ 飘着广告纸的商家

菜市场中，蕴藏着四季流转的秘密。春天，一把一把的香椿被码放得整整齐齐，旁边还矗着“自产自销”的招牌。接着，这边堆上了白涩涩的洋槐花，洗净泡水，在常见的玫瑰茉莉之外，也是一份独特的清香。那边又是成堆晶晶亮的樱桃，红彤彤的精致又喜气。初夏，正宗的户太八号上市，旁边还伴有农家自制的酸甜可口的葡萄酒……菜市场中，掩藏着当代的乡愁，而这些新鲜的时令货物，也给乡愁提供了一个落脚的地方。每当洋槐花上市，我都会格外想念外婆做的那甜津津的麦饭，想念在高三努力背书的夜晚，窗外那忽然随风潜入的一阵槐花香……

对于很多老年人来说，每天来菜市场溜达一圈，是日常生活中的一件规律之事。挑拣下水灵灵的蔬菜，买几块钱新鲜的切面，再跟熟悉的店家寒暄下忽冷忽热的天气，这很可能是他们一天生活中说话最多的时候，当中自有一番乐趣。如今，菜市场即将走向它命运的终点，附近的老人们又如何将这突然断裂的生活缝合呢？

03

人与城的磨合还在继续。最近附近的微信二手群中，总被各种求租的信息占据。很多人都在说房租猛涨价，实在承担不起，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 人与城的磨合还在继续

公交车上，一个时髦女郎正给朋友打电话：“电子城这一大片要拆了，哪天咱们去转转，纪念一下！”现代都市的变化着实太快。我们曾经与这片地带密切连接，如今，只能在废墟实体的观看中，面对剥落的水泥墙体，裸漏的灰色钢筋，为曾经认真投入的岁月和情感，在内心举行一个祭奠的仪式。

从今以后，小吃店的门口不会再有袅袅炊烟了，调料店的奶奶也不会再问我，姑娘你今天怎么没穿外套，冷不冷呀？对在这片地带工作生活的很多人来说，熟悉的日常生活马上来一个急转弯，未来的画面好似隔着毛玻璃一般，影影绰绰，模糊一片，又看不真切。

作者 | 熊猫女侠 | 西安市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