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族企业：请说出你们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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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战结束后的几十年来，许多商界人士和经济学家都持类似的观点，即家族企业将被边缘化，让位于现代大型企业。在英美世界，战后最流行的现代企业经营理论，都是有关上市公司的那一套，张口交易成本，闭口投资者关系。当时，很少有人谈论财富传承的问题，身强力壮的婴儿潮一代，普遍对这个问题视而不见。但现实是，偏重研究英美那套理论，可能略显偏颇：大英帝国19世纪的辉煌，美国20世纪的空前强大，让基于资本市场的企业成功模式成了显学，但统计数据却告诉我们，主导全球大部分经济体的，其实是家族企业。 在欧洲大陆和亚洲地区，许多重要企业都是家族企业，如果这个世界注定将走向多极化，那么，脱离盎格鲁-萨克逊本位主义，了解更多地区的企业形态，显然很有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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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已有许多观察人士指出，家族企业往往比半成形的上市公司完备。 独立自主的家族企业，不会轻易受一群投机者的摆布，它们具备长线思考的能力，而在所有权高度集中下，它们经常能够展现领导力与凝聚力，做出穿越周期的决策。在这次新冠疫情危机中，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家族企业由于较低的杠杆率，以及较稳健的经营模式，比其他企业更能抵御全球危机。而其相对和睦的劳资关系，以及家族传承下来的经验教训，更有助于它们“穿越未知水域”。 当然，家族企业一直有着继承问题，以及争权夺利等茶壶里的风暴，但也自有一套解决模式，以及一个个守在门外试图帮助它们解决问题的小型专业团队。 随着婴儿潮企业家濒临放权，企业接班问题成了近几年圈内讨论最多的话题。西欧、东亚和中东地区正迈入企业财富和权力的巨大交接期，越来越多的学者建议，不要再盲从英美本位的商学院里的那一套，而应该找到符合本地特色的治理安排。波士顿咨询公司（BCG）指出，现代企业分析师倾向主张，大型联合企业的普及率与市场发展程度有关，但别忘了，驱使大型企业扩张的原因，还包含家族希望为后代子孙打下地基甚至开疆拓土。 很多时候，理解并购的同时，需要理解传承。一些现代企业分析师，往往喜欢用市场逻辑解释并购，但家族企业因“相同的气质而彼此吸引”、“相同的经验而彼此结合”，却是他们的模型难以覆盖的情况。 比方说，酩悦·轩尼诗-路易·威登集团（LVMH）此前买下了一批家族经营的精品产业，正是因为这些被收购的企业认为，将自己的家族企业卖给这样一个它们所能理解的家族，才能让人放心。 雅诗兰黛也正追寻类似策略，持续并购家族经营的美妆企业。这种几大家族在某个法国马球俱乐部互相试探、闲聊、评估、决策的过程，夹带着对于梵高作画地的探索之旅，是一些现代企业分析师可能忽略的问题。 当黑石的苏世民在欧洲收购房地产时被质疑“太美国”，当星巴克的舒瓦茨在意大利面临“不懂咖啡”的评论，人们不得不承认，在美国成为世界头号经济强国后，欧洲人对大规模资本主义的倔强抵抗，已经持续了130年。 欧洲大陆无数个老牌子最终都保留了下来，或遗世独立，或三两结合，却从未屈服于那些深不可测的私募基金。正是因为它们的坚持，那些欧陆小镇才保留了最质朴、最有人情味的商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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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佛商业评论》此前刊文称，数十年来，专业界将家族企业视为业余的代名词，它们似乎远离最先进的管理手段，又因机制缺乏而易沦为封建王朝。但如今，舆论风向似乎正在转变。 波士顿咨询公司的分析师主张，如今可能反而是上市公司向家族企业学习的时候了，特别是价值传承、长线思考和勤俭美德。 他们赞赏家族企业能凝聚忠诚员工形成中流砥柱，尽管在聘请顶尖人才上不如投资银行或咨询公司，但可通过后天培养锻造优质团队，且这个团队经常可以并肩作战多年。这与华尔街的那些“跳槽狂人”截然相反。 更重要的是，家族企业能够讲出故事，包括一个个令人唏嘘和感慨的家族、企业、家国乃至时代故事。在大规模资本主义炫耀流水线和渠道的同时，欧洲酒商Berry Bros. & Rudd却能讲出穿越百年的故事，涉及人们耳熟能详的首相、公爵、领主和骑士，以及俊男美女们的悲欢离合。《经济学人》说，当这个时代的企业争相贩卖“意义”时，家族企业就会越来越吃香。时代的巨轮不但没有边缘化家族，家族代代相传的故事反而更显珍贵。 尽管斗转星移，但人类想听故事的渴望亘古不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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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 夏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