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击沉救生艇

文|漫天霾

一

今天看古原老师的文章《印度缺氧背后的真相》，对印度疫情肆虐的原因分析鞭辟入里。氧气缺乏，是印度疫情死亡率极高的关键原因之一。

但是印度为什么会缺氧呢？因为莫迪政府打了一套计划经济的“组合拳”，彻底把市场机制杀死。先是由官员组织生产，审批谁有制氧的资格，于是用了8个多月的时间，只有33家制氧企业开工，供给杯水车薪。其次由官员决定需求，生产什么、如何生产，医疗资源和氧气如何分配，都由政府说了算。最后是价格管制。黑市上的氧气已经是平日的6倍了，政府却强力实施价格管制不允许企业赚钱。

于是，印度这个世界氧气生产的第二大国，偏偏就缺氧了！

如果莫迪政府不这样胡作非为，让市场机制发挥作用，让价格这个信使传递信息，印度的钢铁厂会在第一时间转产并扩产，争分夺秒将氧气送到最需要的人身边。即使来不及转产，就生产工业用氧气，虽然有副作用，但这时候却可以保命，大大降低死亡率。

这世界上大规模的贫穷、饥馑和死亡，都是人祸。计划经济的全盘控制，就是罪魁祸首，然而莫迪政府却偏偏就信这一套！其结果正如“古三古四”说的那样：宁愿让那些人没有氧气而死，也不让你们这些“黑心商人”赚钱！

经济学关乎人类的生死存亡！

二

2004年仲夏，美国佛罗里达遭遇查理飓风的袭击，造成大量人员伤亡和财产损失。飓风过后，满目疮痍，交通中断，生活用品被横扫一空，紧接着物价全线上涨。一袋平时卖2美元的冰块，此时售价10美元；250美元的家用发电机涨到2000；普通旅馆由40美元一晚涨到160。

佛州政府祭出了《反哄抬法》的大杀器，对这些“发国难财”的“美奸”严查重处。有一家旅馆，不但要退回多收的钱，还被处以7万美元罚款！

于是，便利店加油站不再售卖冰块，食物腐烂被扔掉，使食品更加匮乏，发生了哄抢事件；旅馆关门大吉，因为无法应对如潮的人流和可能发生的风险和冲突，因此许多人露宿街头；外地商人也不再将家用发电机和各种物资送往佛州，因为交通受阻，价格无法覆盖高昂的物流成本，于是许多老年人躲过了飓风，却没有躲过因中暑而死。

这一幕，经历过疫情，却买不到口罩的我们，都不陌生。

在特殊时期，某些商品涨价，是市场发出的一个明确的信号：这种商品供不应求。于是敏锐的商家就会与时间赛跑，千方百计组织生产增加供给满足人们的需求，价格就会慢慢回落。杀死价格这个信使，必然人为制造稀缺。价格的另一个功能是筛选出最急迫的需求者，让那些需求不迫切的人推迟购买，而那些愿意出高价购买的，就是需求最迫切的人，由此保障了极端稀缺的物资得到最为经济的利用。

在任何时候，价格都不是商家可以单方面决定的。是消费者需求迫切，竞相购买，推高了物价。

三

我在总结特朗普执政四年的得失时，将“允许急重患者自担风险使用未经FDA审批的药物”作为他的政绩之一。

中国有句话叫作“死马当作活马医”，讲的就是边际上的选择。那些急重患者已经命悬一线，市场上有些未经审批的药物有未知的巨大风险，然而却仍有治愈的一线希望，因此他们决定放手一搏，做最后的尝试。

除了那些生无可恋的人，谁都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好歹都是一死，为什么不尝试一下？

然而FDA却打着“为了人民生命安全”的旗号不允许他们这样做。这样的官僚机构，有最大的动力将那些救命的药物扼杀，哪怕这种药物有一丝风险，封杀它也是FDA的必然选择，因为这样他们就不用承担任何责任。

他们像神仙一样在替所有人做决定。决定的结果是：安全比生死还重要！所以宁愿看到人们去死，也不允许做最后的尝试。

在市场经济和计划控制之间选择，不是在两种经济模式和生活方式之间选择，而是选择于生死之间！

四

这些年大城市开始了抢人大战。为了留住年轻人，让他们“安居”才能“乐业”，都在住房问题上下功夫。是啊，年轻人是创造财富的主力军，工作996又那么辛苦，怎么能让他们住在逼仄的隔断间，潮湿阴暗的地下室？

所以解决的办法是，政府加大保障性租赁住房的投入，拆掉隔断间、赶出地下室、打击“黑中介”。

于是，很多年轻人走了；留下来的年轻人，支付更高的房租“改善”了住房条件，在城市里苦苦谋生。

看到了吗，“方圆二十里之内不允许有穷人”，把人都赶走了，当然没有穷人了。

年轻人不傻，他们知道什么样的房子住着舒适。但在事业起步之时，他们更需要的是资本积累，而不是更好的住房条件，于是并不介意住隔断间地下室。因为他们清楚地知道：那不过是临时的栖身之所，是奋斗历程的中转站。

那些坐在办公室里的人，你不知道需要多少住房，不知道谁更需要住房，不知道谁需要什么样的房子，不知道应该建在哪里，更不知道价格多少是合适的。你不是“全能王”，不可能掌握千千万万的个人行动的动态信息，不知道他们内心的价值排序，社会和市场是自下而上的自发秩序，你设计不出来！

拜托，能不能不要以为自己穿了一身制服，就能把供需关系和价格给规定下来？能不能不要以为掌握了权力，就可以无视科学规律？能不能对芸芸众生组成的市场，有一丝基本的敬畏和谦卑？

五

那些工作条件差、工资待遇低、常年无休的“血汗工厂”，更是令知识分子们义愤填膺。

他们要求立法改善工作环境，提高工人工资，延长休息时间，打击万恶的资本家。于是这些“黑工厂”纷纷减产裁员，甚至关门倒闭。工人失业了，没有收入了，天天都在“休息”了。他们的处境变好了吗？

秦晖说，中国这些年的发展，得益于“低人权优势”。多么荒唐啊！照他这么说，把所有人都变成奴隶，就更有优势了。

四十年来中国经济的发展进步，恰恰是人权逐步提高的结果。是人们突破计划的束缚，挣脱听从号令的权力高度集中的体制，赢得自由选择的权利，财产权逐步得到了保障，强大的利润激励机制激发了人们无穷的创造力和工作动力，因此才实现了财富的迅猛增长和生活水平的全面改善。

人权越高，就越有生产力，才越有优势！

对工作环境设置各种条件、规定最低工资和休息时间，就是秦晖们的诉求。可那恰恰是对市场施加了管制，对交易进行了强制，对个人自由选择进行了干预，所以就是在降低人权、降低生产力，因此只会使事情变得更糟。

一个劳动者，只能生产出那么多边际价值产品，你立法规定的最低工资却超出了这个价值，那么这个劳动者要么被解雇，要么自始至终不会得到雇佣。人们还处在贫穷之中，你却规定必须有更好的工作环境、更多的休闲，那么就会降低收入，加剧贫穷。

谁不爱享受啊！但是活命尚且困难，却去追求享乐，那不是自杀吗？

工作环境的改善、待遇的提高，依靠的是资本积累。资本积累多了，技术进步就快，劳动生产率就高，产出就增多，这时候工作条件就会得到改善，付出同样的劳动得到的报酬就更高。不是劳动者技能提升了，所以工资高了；而是资本积累多了，企业多了，竞争稀缺的劳动力资源，所以工资高了。因此拥有资本，就是离理想的目标更近一步。这是一个市场必经的过程，它不是立法能够解决的。

你们都挺有文化的，怎么就不明白“揠苗助长”这个道理？

六

市面上总是有许多山寨货、劣质食品和商品，那些西装革履的人又同情心爆棚了，国家要管一管了！

你坐在米其林餐厅里，看到农民工兄弟的午餐是五个馒头就着白开水，你穿着定制的西装和皮鞋，看到农村小青年穿着“假冒”的耐克和李宁，愤愤不平地将矛头对准那些生产劣质商品的厂家，却不知道，他们需要的正是这样的“劣质商品”。是因为他们需要这样的“劣质商品”，于是有人满足了他们的需要。

消费者需要什么，企业就生产什么；需要什么样的品质，就生产什么样的品质。这就是市场经济，就是消费者主权。

他们不是不知道牛排好吃又有营养，不是不知道耐克阿迪穿着舒适，这不是没那么多钱吗？于是有人费尽心思，生产出了他们能够消费得起的商品。它在你眼里，必然是劣质的，但是那对于他们，却是处境的改善。需要的，且能够支配的，才是最好的。

优质劣质，都只具有相对意义。过去的优质，现在的劣质；你眼里的必需，他人眼里的奢侈。市场经济就是一步步把奢侈品变成生活必需品的过程，采用的方法就是加大资本投入进行迂回生产，在竞争和利润机制激励下千方百计压缩成本，以最低廉的价格面向最多数的人进行大规模生产。

其实也没有什么“假冒”。地摊上一双售卖20块钱的鞋子，即使商标长得再像，交易双方都知道那不可能是真的耐克。那就是一种不同的商品。“商标权”这东西，跟它背后承载的商品是紧密相关的。就像人名，你叫张三，是个科学家，我也叫张三，是个农民，谁也不会因为我和你同名，就说我侵犯了你的“姓名权”，是个假冒的你。我并没有宣称我是你。

七

泰坦尼克号事件，大家都耳熟能详。比起富丽堂皇的泰坦尼克号，救生艇简陋而条件恶劣。然而在巨轮撞上冰山后，简陋的救生艇却承载着生命。如果你看到风雨飘摇的救生艇，就说它条件恶劣，非要除之而后快，那就是草菅人命。

工业用氧气、特殊时期价格上涨的商品、未经FDA审批的药物、隔断间和地下室、血汗工厂、劣质商品……都是“救生艇”啊！

它们的存在本来就不是为了舒适，而是为了保命。保命显然比舒适更重要。当性命无虞地登上另一艘大船或者陆地，他自然会设法追求更加美好的生活。不要站在岸上，说那些乘坐救生艇的人受苦受难，他们知道自己该选什么；更不要指责提供条件简陋的救生艇的人黑心冷酷，他们是在救人于水火之中。

不要替别人做决定，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处境，他们知道怎么做在当前境况下对自己最好。收起你伪善的同情心，那并不会使事情变好，因为你的手段恰好与目的背道而驰；不要侵犯他人自由选择的权利，就是最大的善意。

我们要思考的是，是什么原因导致了泰坦尼克号的沉没，而不是去指责救生艇。

更不要击沉救生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