增值税不是问题解决之道

增值税不是问题解决之道

（《斯坦福日报》标题：增值税：危险的骗局）

文丨 穆瑞·罗斯巴德

>>Murray N. Rothbard <<

“凯撒·奥古斯都降下旨意，叫全天下人都缴上税来。”——路加福音2:1

近几月以来极为引人注目的事实是：长期不堪重负的美国公众越来越抵制联邦政府加重课税的作法。美国社会当中每一个人、每一家企业或组织要想取得收入，要么通过和平自愿地向消费者销售生产性商品和服务，要么依靠那些希望其（这家企业或组织）事业更上层楼的支持者自愿捐赠；而唯独联邦政府，仰仗横征暴敛取得收入。对于日渐繁重的税收，美国人民采取了愈来愈强烈的反抗，这是令人欢欣鼓舞的新变化。

政府，无止境地追求更多更好的赃物，尽其所能、想方设法地对一切事物征税。其座右铭可谓是：“凡动者，皆税之！”

在这片土地上，每一笔收入、每一次活动、每一项财产，每一位个人，都遭遇一连串的课税勒索，无论直接还是间接，有形抑或无形。这自然并非什么希罕事；希罕的是，政府在敛税道路上的加速行驶，开始迎头撞上美国公民的坚决抵制。

所得税，能够公然从每个人收入中取走一份钱，故成为联邦政府的心头最爱，在美国，已经达到了它政治上的极限，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如今，穷人和中产阶级背现在被课以重税，以至于联邦政府，尤其在这样的情况下，不敢尝试进一步地勒索更具破坏性的税收。

毕竟，生气的纳税人，很容易成为怒气冲天的选民。去年11月，政客意识到了选民有多么愤怒，全美一个又一个地方群情激昂，投票否决了拟议的债券发行计划，即便是扩建公立学校这样长期笼罩神圣光环的目的。

落败纽约

最令人振奋的例子——这才是向大家展现一个自由美国希望所在的例子——就发生在纽约：在资金雄厚、极富煽动性的电视竞选活动的助力和怂恿下，两党的每一位主要政治人物，都敦促选民支持一项交通公债的发行。然而，压倒性多数的反对让公债发行彻底泡汤——这对所有的政治家来说，是一个严厉而有益的教训。

现在普遍认为，最终来讲，房产税（作为地方政府的主要财政支柱，正如所得税之于联邦政府）对全国的房产具有毁灭性的影响。房产税妨碍了房产改良和投资，迫使无数美国人离开自己的家园，导致了避税外逃、抛弃产业的现象急剧增长，例如，这一幕就发生在纽约市，结局是街区退化成破败不堪的贫民窟。

简而言之，政府已经达到了其课税的极限；对于税负的进一步增长，人民终于有力地吐出了“不”字。掠夺成性、不肯罢休的政府打算怎么办呢？我国的“经济学家”，他们中的大多数人，一直渴望成为扩张政府权力的技术官僚，他们已有计策在手，施展妙手回春，让大政府转危为安。

他们指出，所得税和财产税太显眼、太直观了，普遍遭人憎恶的销售税与面向特定商品征收的消费税，也是如此。那么，何不尝试一种完全隐蔽的税收，让消费者或一般美国人无法将其识别或确定为发泄怒火的对象？正由于这种美妙的隐蔽性，尼克松政府才着了迷似的，推出了“增值税”（VAT）。

伟大的个人主义者弗兰克·乔多洛夫（Frank Chodorov），曾任《人间事》（Human Events）杂志编辑，十分清楚地解释了政府对隐蔽征税的渴望：

“间接税[增值税]在国家掠夺计划中取得显赫地位，不是因为收益的大小，也不是因为征收的确定性,它最值得称道的特性就是鬼鬼祟祟。可以说，它是趁受害者不注意时拿走了钱。

那些竭力赋予税收道德光环的人，被迫解释政府在商品价格中隐含税收的煞费苦心。”(Frank Chodorov，Out of Step，Devin-Adair，1962，p.220)

从本质上讲，增值税是一种全国性销售税，对于生产及销售的商品及服务按比例征收。但其受到青睐的隐蔽性源于这样一个事实，即增值税是在生产过程的每一环节征收：农场主、制造商、各级批发商，唯有对零售商轻一点。

区别在于，当一位消费者每次购物都要付7％的销售税时，他会怒不可遏，怨恨的矛头直指掌控政府的政客；但如果7％的税是隐含的，由每一家企业支付，而非只是在零售环节支付，那么人们就不会把不可避免的涨价归咎于理应受到指责的政府，而是归咎于贪婪的商人和工会。

当消费者、商人和工会，都如同死对头般，把涨价归咎于对方时，联邦政府“爸爸”则保持着崇高的道德纯洁性，加入到谴责声讨所有这些团体“引起涨价”的大合唱当中。

现在不难看出联邦政府及其经济顾问对于增值税新计划的热衷。这项计划让政府得以从公众那里汲取更多的资金——带来价格上涨、生产萎缩和收入减少——却全然不受非议，只要认为合适，政府可轻易卸责给企业、工会及消费者，让他们充当替罪羊。

简而言之，增值税对美国公众而言，是一个迫在眉睫的巨大骗局，因此不让它忽悠通过，是至关重要的。否则的话，大政府日侵月吞的威胁会再度赢得新生。

增值税的卖点之一，据说只是用于替代房产税来完成为地方公立学校提供资金的首要任务。对于许多美国人来说，沉重的房产税负担哪怕减轻一点，听起来都是件好事。

但任何熟悉联邦政府或税收史的人，都应该知道这类承诺当中埋伏着陷阱。好比我们现在都应该知道，税收永远不会下降。政府贪得无厌地追逐新的财源，从来不会放过任何一项收入源头。

你我都清楚，房产税，即便被替换掉了，不再用于学校经费，也不会真的有所下降。它只会被挪用到地方政府其他代价昂贵但毫无价值的蠢事上面。我们还清楚，增值税不会长期局限于给学校提供资金；其巨大潜力（10％增值税将带来约600亿美元收入）对政府来说实在太有诱惑力了，不可能不把它充分利用到极致，借“新政”推销者哈里·霍普金斯（Harry Hopkins）的名言说：

“我们要征税再征税，花钱再花钱，当选再当选。”

现在，让我们更深入地钻研增值税的具体性质。给定税率百分比（尼克松政府的建议是3％），不对零售端而对每个生产阶段的销售收入课税，商业企业从其纳税义务中抵扣含在前几个阶段物质采购中的税收。因此，它作为一种销售税，隐含在从农场、矿场直至零售商的每个生产阶段。

“累退”税

最常见的批评是，增值税有如销售税，是一种“累退”税，打击主要落在穷人及中产阶级头上。他们所缴税收占其收入的比例要高于富人。这是一个正确和重要的批评，尤其在中产阶级已经承受着令人痛苦不堪的税收负担之际。

尼克松政府建议采取所得税退税，以减轻穷人的负担。这样做固然可以减轻最穷的人的税负，但缴纳大部分税收的中产阶级，无论如何都很难从中受益。

此外，退税计划更阴险的因素是：一些穷人会从美国国税局得到现金付款，从而通过“后门”带来年最低保障收入（FAP，Family Assistance Plan，尼克松政府的家庭援助计划）这一灾难性的原则。

除了它隐蔽和秘密的性质以外，增值税在许多方面远比销售税更恶。首先，增值税倡导者认为，既然每家公司及生产的每个阶段，都会按比例为生产的“附加值”缴税，从头至尾就不会再有（税负）分配不当的效应。

然而，这忽略了一个事实：每家企业都为政府开展无数次记账及征收的成本所累，这必然推动商业体系向“纵向合并”以及削弱竞争的方向转变。

例如，假设原油厂增加1000美元价值，炼油厂又增加了1000美元价值，简单起见，设增值税率为10％。从理论上说，各家公司是分立还是“合并”，不该有什么区别。在前一种情况下，每家企业将向政府付100美元；而后一种情况下，合并企业向政府付200美元。然而，这一令人宽慰的理论，忽略了记账及征收的巨大成本。在实践中，如果原油和炼油企业合并成一家公司，成本会因为只须付费一次而降低。

纵向合并

因此，增值税诱发了纵向合并，这时司法部的反垄断部门开始喧嚷叫嚣：自由市场在制造“垄断”，必须依靠政府法令打破这种合并。

记账及征收成本，构成市场经济的另一严重问题。很显然，相对于大企业而言，小企业更无力支付这些费用，因此增值税成为套在小企业脖子上的沉重负担，并严重阻碍其在竞争中生存发展。难怪增值税深受大企业喜爱！

增值税还有另外一个难以克服的严重问题，在那些已经采用增值税的西欧国家，都陷入了这个泥潭。

对于增值税而言，每家企业都将其发票交给联邦政府，将其从其他公司购买货物所取得的发票中所含的增值税予以抵扣。其结果是一个不可抗拒的作弊口子。西欧出现了一些特殊公司，专门开具假发票，以减少其“客户”缴税义务。那些更愿意作弊的企业在市场竞争中居于有利地位。

增值税还存在一个关键缺陷，这个缺陷将给我们的经济体系带来巨大痛苦。大多数人认为，这种税只是会以更高价格的形式转嫁给消费者。但这个过程并没有那么简单。虽然从长远来看，消费价格无疑会上涨，但还有另外两个重要影响:商业利润短期内大幅下降，工资收入长期内持续下降。

尽管可能只是“短期”，但如果处在经济萧条期，此刻许多企业及行业获利甚微甚至蒙受损失，这对于它们的利润就会构成致命一击。微利企业和行业会受到征收增值税的严重打击，从而让任何可能的复苏都变得无望，令我们陷入更深的衰退当中。此外，新设企业及创新型企业，创立时通常规模小，利润薄，才刚刚艰难起步，也会被同样的方式窒息了活力。

增值税还有一个尚未得到认识的严重危害，也就是让衰退期已经高企的失业率进一步加剧。对失业的严重冲击将是双重的。首先，任何企业如果购买机器，可从自己的纳税义务中抵扣所含增值税，但如果雇用工人，就不会有这样的抵扣。这样就刺激了过度的机械化，加剧了解雇劳动力的现象。

其次，增值税长期效应的一部分，是降低对劳动力需求和工资收入，但由于工会和最低工资法能够无限期地维持工资率，后果将是失业率上升。因此，这两个方面无论分开还是综合来看，增值税都将使本已严重的失业问题进一步恶化。

因此，实话说，美国公众会为增值税的隐密性付出高昂的代价。本来政府似乎已经触碰到人民所能容许的税负上限，这时候，我们会被一种方式隐蔽而丝毫负担不减的骗术，诓走大笔大笔的钱。普通中产阶级美国人长期以来已经不堪重负，现在更是雪上加霜。最令人头疼的是，增值税将削减利润，损害竞争、小企业、创业及创新型企业，还提高了物价，恶化了失业状况，挑唆消费者反对企业，从而加剧了社会内部的冲突。

帕金森有一条闻名于世的“定律”：对于政府而言，“收入越多，花钱越多”。如果我们放手让政府追逐和广开新的税源，它不但会把这些钱全部花掉，还会越花越多，对美国经济和美国公民来说，已经极为可怕的大政府负担，将会只增不减。

限缩大政府的唯一方法是削减其税收收入，使政府囿于更有限的手段当中。我们必须看到，政府有更少而不是更多的税金可以动用。通往更小政府和更大自由这条道路的第一步，就是把增值税视为骗局，让它彻底尝到失败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