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岳：一个兼有诸葛卧龙和任我行经历的南宋奇人

1.一首与众不同的松树诗

最近南方大雪。就是许多常青的松柏，也被压得枝桠低垂，有的甚至断裂。

松树自古以来被认为是迎风傲雪的象征，文人墨客为此写了很多的诗词，来歌颂青松的高洁。

南宋有位与陈亮齐名的爱国主义诗人，也写过一首关于松树的诗，却反其道而行之，对松树颇多不满。这首诗是这么写的：

赤子亲曾约子房，阿谁培植到横岗。

向人面面皆奇巧，廓庙如何作栋梁。

这首《巧松》，意思很好理解：

第一二句是说：汉朝建立之后，张良为了防止刘邦猜忌，以要跟随赤松子求仙为由，从此隐退。这棵松树本来应该是像张良追随的赤松子的化身，是谁把它移植到小小的山岗上呢？

第三四句是说：人们不管从哪方面看，都觉得它的姿态奇特巧妙，可是，它的枝干这样扭曲，又如何做得了国家的栋梁呢？

古往今来，写松树的诗歌很多，大多数都是赞美松树的。但这首诗却把一棵姿态美妙的松树，比喻成那些被世俗扭曲的人才，惋惜它因此不能成为廓庙之才，这确实是非常奇特的。

诗名《巧松》，其实也是“巧诗”。

写这首奇特的松树诗的人，就是南宋爱国主义诗人华岳。诗如其人，这首诗也正是他自己刚直不阿、独立特行的写照。

他的一生，充满传奇。其命运沉浮，千载之下，犹能给人们以深刻的启迪，不应该被忘记。

2.一个兼有诸葛卧龙和任我行传奇经历的人

华岳是个文武双全的杰出之士。

打个现代人可能比较熟悉的比喻：他同时兼有诸葛卧龙和任我行的传奇经历。

青年时期，华岳曾经被发配到边远的建宁（今福建省三明市下辖县，原因稍后再讲），关押在土牢里。

他桀骜不驯，刚正不阿，得罪郡守李大异，被严加看管。

就这样，在黑暗的囚牢里，华岳度过自己的青春岁月。

但是，看过张国荣、王祖贤、张学友、午马等人主演的电影《倩女幽魂》吧？那里面有个高人诸葛卧龙，被关在黑牢里，还继续读书写书。

华岳也是如此。坐黑牢期间，借着狱卒的灯火，他还是刻苦读书。在十年监禁的时间里，先后写了《翠微南征录》《翠微北征录》两部专著。

南征录收录了作者的许多诗文，尽显作者的才诗，奠定了他在南宋诗坛上的地位。

北征录更是系统地分析了南宋的内外环境，在军事、内政、外交等各方面都提出了精辟见解，指出南宋国力疲弱，既不能放弃光复中原的远大战略，又不能贸然发动战争，而必须和、战两手相辅相成，抓紧积蓄国力等待时机。

现在，这部书被专家看做是非常重要的军事著作之一。

除了在黑牢里写书，更奇特的是，华岳在黑牢里还同时习武。

看过金庸的小说《笑傲江湖》《连城诀》吧？这两部小说中，分别写到魔教教主任我行、大侠丁典各自在牢房里，修炼成功绝世武功。

奇特的是，华岳也是如此。

在蹲黑牢期间，华岳不仅完成了这两部文字专著，还刻苦练习武术，逐渐成为了绝世高手。

他蹲了十年黑牢。由于时局的变化，终于获准出狱。出狱后，马上就参加武举考试，居然考中了武状元！

在宋朝，要考上武状元，可比成为江湖第一高手还难。

因为，武状元不仅要考弓箭、骑马术等武艺，还要考儒家经典、兵书战策等文化水平，实质上是要求文武双全。

而才出狱的华岳，居然就一举夺冠。

考取了武状元的华岳，意味着在当时“论武天下第一”。可见，他确实是那个时代最为杰出的人物、文武双全的奇人。

3.一个不把爱国当生意的志士

那么，这样一位文韬武略的杰出人才，为什么会坐黑牢呢？

在坐黑牢之前，华岳其实是个颇有前途的“太学生”，也就是南宋朝廷重点培养的文官苗子。

在重文轻武的宋朝，身为“太学生”的他，如果肯投机钻营，完全有可能把官好好做下去。

然而，他在现实中的举动，却不仅不是投机钻营，而且公然与朝廷的当权派作斗争。

我们知道，南宋始终面临着与金朝是战、是和的问题。

在宋宁宗时期，一度是主战派当权。当时，主战派的领袖是韩侂胄。仗着有前期想要有一番作为的宋宁宗赵扩的信任和支持，韩侂胄排斥异己，打压政敌，权倾当朝，矢志要进行北伐，收复宋朝被金国夺去的土地。

由于顺应了当时宋人民心，韩侂胄一时间个人威望达到了顶点。就连辛弃疾，也一度对他充满期待。

在这种情况下，韩侂胄决议举行北伐。为此，开展了大张旗鼓的动员，不仅在思想舆论上大造其势，而且到处调兵遣将，发誓要一举打败金朝，完成岳飞当年未能完成的遗志。

这个时候，可以说谁迎合韩侂胄赞成抗金，谁就是爱国，能够飞黄腾达；谁要是敢于反对韩侂胄的抗金大计，谁就是卖国，会被残酷打击。

华岳此时虽然是“太学生”，但论官职地位还并不高。由于地位低，朝廷的许多重大决策，比如说已经决定要北伐，他其实是没有办法知道的。

但是，他非常聪明，凭借自己平日敏锐的观察，从老百姓被各种征调弄得苦不堪言、各地军事驿站频繁调动等等迹象，迅速推断出当权的韩侂胄已经打算跟金朝开战。

于是，他马上写了一封《上宁宗皇帝谏北伐书》，直接给皇帝写信，表示反对韩侂胄北伐。

在这封奏书中，他有理有据，揭发韩侂胄专执权柄，结党营私，同时准备不足，贸然北伐，轻易把国家推向战争，这是祸国殃民的乱臣贼子的行径。

他断言：北伐必败无疑。请求皇帝斩杀韩侂胄及其党羽苏师旦、周筠等三人，以谢谢天下。

这样的奏章，毫无意外地落到了韩侂胄手中。

怒不可遏的韩侂胄，直接把华岳关进大理寺审讯，最后将他发配到边远的建宁（今福建省三明市下辖县），关押在土牢里，要让他在暗无天日的黑牢里过一辈子。

4.一个为了国家敢把生死置之度外的刺客

如前所述，让韩侂胄始料未及的是，华岳是真正的一代奇才。就算是被关进黑牢，他也不屈不饶，还进一步写成了杰出巨著，练就了一身武艺。

时局的发展，也正如华岳的预料。韩侂胄仓促北伐，很快就遭遇到惨败。

这次史称“开禧北伐”的战争，不仅使南宋精兵良将消耗殆尽，换来更加屈辱的对金和约《嘉定和议》，除了一次性要赔付金朝300万两白银，而且每年给金朝献纳的岁贡也分别增加银20万两、绢20万匹。

南宋朝廷，自此背上更加沉重的负担，国力更加江河日下。

更重要的是，此战大大摧残了南宋文武重臣们的战斗意志，此后无论是面对金朝还是蒙古大军，屈辱求和往往成为南宋统治者特别是权臣的主导思维。

因此，说“开禧北伐”直接种下南宋灭亡之因，并不为过。

韩侂胄本人也为此付出代价。他在史弥远和杨皇后的共同设计下，被暗杀而死。

韩侂胄一死，主和派从此把持了南宋的朝政。

当权的史弥远，比秦桧走得更远。

前面说过，南宋官场，无论是变法、反变法，还是主战、主和，后来往往都只是幌子，背后是残酷的权力斗争、派系党争。

华岳当初是因为反对北伐、揭发韩侂胄而被逮捕下狱的。

那么，现在韩侂胄的政敌，明面上的主和派掌权，自然就要给华岳“平反”，将他放出来，把他拉拢进自己的阵营。

然而，他们低估了华岳，算盘打错了，华岳又让他们失望了。

出狱后的华岳，尽管一举考中了武状元。但是，他不屑于投靠任何阵营，也不可能去跑送钻营。

结果，他只被授予殿前司同正将的低级军官职务，掌管着五百禁军，也许被那个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还差一点。

往往大难来临的前夕，表面上会更加宁静。此时的南宋就是如此，离亡国灭种已经指日可待了，但表面看来，反而迎来了一段形势看似大好的时期。

这个时候，金朝的国力日益疲弱，内政日益腐败，对南宋的威胁有所降低，蒙古的势力还没有完全发展起来，威胁不到南宋。

外敌的威胁暂时降低，偏安、主和的思维更加主宰了南宋的整个朝廷。

当权的史弥远，把皇帝视为傀儡，更是一手遮天。对外，他完全不思进取；对内，更是残酷打压异己，压榨百姓，贪污腐化，恶贯满盈。

偏偏就是“坏蛋活千年”，偏偏就是这样的人窃据高位。

在这种情况下，整个国家都陷入了绝望。所有的南宋官员，在史弥远面前只能是顺之则昌、逆之则亡，没有人敢反对他。

眼看着国家的危机越来越深重，亡国灭族的日子越来越近。

怎么办？

华岳又挺身而出了。

作为武状元，他决定暗杀史弥远！

此时的史弥远，权倾当朝，耳目密布，想要通过正常的途径扳倒他是毫无可能的。暗杀几乎是消灭史弥远的唯一可行的路径。

然而，早在《嘉定和议》签署的次年，不满史弥远的军中主战派罗日愿、杨明、张兴等，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打算谋杀史弥远，但遭到失败，全部都被处死。

史弥远本身就是通过暗杀韩侂胄之后才能上台执政的。因此，对于自己的安全特别注意，防范得特别严密。

尽管有罗日愿、杨明、张兴等失败的下场在前，但华岳还是义无反顾，决定一试。

史书上没有详细记载，华岳究竟是如何暗杀史弥远的。想必是利用担任殿前禁军将领有机会接近史弥远的便利，打算一举将他杀掉。

然而，此举还是失败了。

史弥远的恼怒，是可想而知的。按照当时的法律，华岳也应该被处死。

当年华岳给宋宁宗皇帝写的那封奏书，这时起了作用。

宋宁宗虽然没有能力采纳华岳的见解，但也对华岳有了印象，知道他是个忠诚爱国的人才，就想为华岳求情，留华岳一命，只是把华岳像北宋的苏轼那样，流放到海南。

但是，史弥远根本就没有把皇帝放在眼里，并不同意。

最终，华岳被杖死在临安东市。

华岳是贵池（今属安徽）人。早年，他选择的是读书这条路，就读于贵池齐山翠微亭。

这个地点非常特别。因为，当年的抗金名将岳飞，有一次曾经在军务繁忙中路过此地，看到这里的风景好，专门到山上游览了一遍，直到晚上才离去，还留下“好山好水看不足，马蹄催趁月明归”的名诗。

或许正是由于在这个地方读书，华岳难免受到岳飞的感染。他关心国事，忠肝义胆，文韬武略，完全和岳飞相似。

而他的结局，也与岳飞非常相似，被迫害致死。

公元1233年，史弥远病逝。

公元1279年，南宋灭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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